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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天亮说晚安

让我感动至今的一部小说《表弟》作者: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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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2 17:09:58 | 显示全部楼层
(五十)  

我不能不见的那个人,是姑姑。  
我制造出的残局,不能再扔给乐杨一个人去收拾。  

第二天,听说姑姑的情况稳定了,于是硬让我爸推着轮椅,把我带到了她的病房。  

病房里,爷爷和奶奶都在。出乎我的意料,连乐杨也在。  
我原本以为,爸爸他们会刻意让我和乐杨避开。  

几乎一进门,我就看到了他。  

他穿着件灰色的毛衣,站在姑姑的床边,拿着吸管喂她喝水。也是第一时间,他抬头看到了我。对视了几秒,竟又默默地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所有我想读出的内容。  

坐在沙发上的爷爷奶奶见我进来,都站起来走到了我的身边。  
“手术结束才几天,你就跑下床来了?”爷爷的声音里有隐隐的责备,奶奶已经帮着爸爸把我推到了姑姑床的另一边。  

见我过去,乐杨有些慌张地站到了床角,转过身收拾姑姑刚刚喝过水的容器。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眼睛不再看向他。  

“小酩,到姑姑这边来。”姑姑侧卧在床上,微笑着向我伸出了手。那微笑让我觉得更加不安,本来,我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姑姑会像妈妈那样,或是,对我视而不见。  

我僵硬地伸过了自己的右手,让它被姑姑握着。  

“小酩,你为我做的,姑姑真的觉得很感动,也很感激。”她看着我,因为手术后的虚弱,说话声音很轻很慢,听来竟有种特别的温柔感觉,“乐杨以前也想过要做同样的事,但是被我否定了,如果,我当时不是昏迷的,我也一定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  

“这是……我应该做的。”我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不由地,又看向乐杨,他始终没有转过身,我看不到他的脸。  

“你妈妈,一定很心疼吧?为我做这么大的牺牲……等姑姑好了,一定好好地去谢谢你们。”姑姑继续说。  

身后,爸爸已经插话进来,“你安心养病,养好了,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回报了。”  

姑姑点了点头,又看向我,“也是因为你,姑姑和你爷爷奶奶才能又见面,我本来以为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这个不孝的女儿……”说着,姑姑的眼眶开始微微泛红。身旁,奶奶也跟着在两眼泛红。  

看着姑姑的眼睛,我心里突然有了预感,她要对我说什么。  

“有些事,我们当时做的时候觉得理所当然,但其实无形中会伤害到许多人。年轻的时候,我不懂这些,现在自己做了父母,还经历了生死,才渐渐明白。”姑姑握着我的手忽然紧了紧,轻轻叹了口气,“不被祝福的感情,是不会真正幸福的,你懂吗?”  

我点了点头,心里一阵凄凉。  
这就是姑姑的态度了吧,虽然支字未提却句句令我揪心。  

其实,我还是该开心的吧。我本来,就没再奢望什么。  
能用这么和平的方式结束本以为的轩然大波,我应该满足了。  

接下来,姑姑又说了些什么我已经听不下去。只是觉得心和刚刚开过的刀口一样地酸痛。耳边是姑姑轻声的叮咛,眼前是乐杨始终背对我的瘦削身影。  

然后,爷爷催着爸爸把我推出了姑姑的病房。  

出房门的那一刹那,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竟是乐杨追了出来。  
他终于面对面地站在了我的身前,眼里全是泪水。  

“谢谢你,表哥。”  

很久,他嘴里说了这么句话。最后的那两个字坚定又残忍。  

我完全说不出话来,头皮麻麻的,鼻子又开始发酸,像被什么堵住,跟着眼泪也流了出来。  

我看着乐杨,最终只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爸爸在身后低低地叹了口气。  
然后我被推着,从乐杨的身边擦过。  

轮椅的车轮转动,一圈圈碾过路面,却像碾在了我的心上。  
任爸爸推着,我颓然地坐在轮椅上,心和身体一样疲惫。  

那之后没几天,我很快被爸妈送回了上海休养。  

像是怕我一想到会反悔似的,他们再没在我面前提过乐杨和姑姑。  

整整一个月,我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以养身体为借口,过得像个活死人。身体里缺了东西的那个部位已经渐渐没有感觉,生命里缺了东西的那个地方却时刻揪心地痛。  

我还记得离开齐齐哈尔医院的那个早上,在医院门口,看见蒋济桥一个人站在大厅里抽烟。他也看见了我,却并没有打招呼。我们各自了然地远远看着对方,一句话也没说。  

有些话,已经不需要再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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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2 17:10:20 | 显示全部楼层
(五十一)  

天渐渐越来越冷,转眼到了十二月。  
就在我以为再没什么机会见到乐杨的时候,他却打来了电话约我见面。  

见面的地点定在了外滩。  

天气虽冷,外滩却依然游人如织,是个大晴天。  
远远地,就看见乐杨站在临江的栏杆旁,看着江面发呆。在来来往往的人潮里,显得单薄而落寂。  

我慢慢地走向他,脚步沉重。  
真的很怕自己又一个冲动,过去抱住他再也不想放开。  

“杨杨。”我叫他。  
他转过头,看到我,然后笑了,叫了声,“哥。”  
还是我熟悉的脸,还是和过去一样的苍白,只是那笑竟让我有晃如隔世的感觉。  

多年前,也是在这里,也是这样的笑。  

我站到了他旁边,看着他刚刚看过的江面,努力想让自己表现得轻松,“在看什么,龟苓膏?”  

乐杨继续笑,“你还记得。”  

我勉强牵动着嘴角,“姑姑还好吗?”  

乐杨点了点头,“妈妈恢复得还不错,不过现在还是排异观察期。阿公阿婆帮她请了个特护。等妈妈情况完全稳定了,他们可能会把妈妈接来上海,”说着,他顿了顿,看向我,“哥,谢谢你。”  

我摇头,“如果不是我,姑姑也不会病危。如果不是我,你也不用去……”  

“哥,我没什么。”乐杨阻止我说下去,“其实,是我不对,不该一直瞒着你。本来那个寒假一回来,我就该说的。可我当时想着等舅舅回来再说……没想到,后来……就再没机会说了。我们不说这个了。反正都过去了。”  

乐杨的脸上仍挂着淡淡的笑。  
而我,却被那笑弄得心里一阵阵的难过。  

“你呢,身体还好吗?”我问他。  

“恩。我很好。”乐杨还是点头,脸上的笑却慢慢隐去,“其实,这次约你出来,是想把这个还给你。”说着,他把手上提的一个纸袋递给了我。  

我接过纸袋,里面装的是我送给他的那双米色手套。  

“济桥哥对我很好,过段时间,他会带我去做心脏手术……放心,手术并不复杂,但是他为了这个找遍了全上海的医院。一直以来,我都欠他太多。现在,我是真的想认真和他在一起。留着你的东西,对他不公平……”  

乐杨一边说着,眼眶已经开始泛红。  

我慢慢地点头,我了解,你的意思我懂。把这个还给我,我们之间就真的没什么可以留念的了。所以今天的见面,只是一个仪式吧。  

结束式。  

“哥,今后,能不见,我们也不要见面吧。这样……大人们会比较高兴。”乐杨继续说着,小心翼翼地。  

“好。我听你的,只要你觉得是对的。”我拎着那个纸袋,像拎着千斤重的东西,力不从心。  

结束也好,不见面也好,不联系也好,怎样都好,如果这是你希望的。  
过去,我就是太一意孤行自我中心了,所以才会给你带来那么多痛苦吧……  

乐杨看着我,眼眶红着但眼泪终究是没有流下来。  

慢慢地,他的脸上又漾起一个笑,阳光下让人目眩。  

很久,我才能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看向江面。  

“哥。”他叫我。一阵沉默过后。  

“恩?”我看他。  

“我要走了。他在等我。”  

“恩。”我应着。  

当时,真的很想很想抱住他,只要上前一步,就可以抱住他。  
但是,却已经没有了任何拥抱的理由。  

“那,再见。”乐杨淡淡笑着,挥了挥手,然后转过身背对我,慢慢走入人潮里。那样子,像是每天上下班的同事,打声招呼离开,然后第二天还能照旧相见。  

我们,终究是要结束。  

惨然笑着,我也转过了身,朝着和乐杨相反的方向走去。  
阳光刺眼。人潮穿行。我强迫自己不再回头。  

会幸福的吧,杨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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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2 17:10:43 | 显示全部楼层
(尾声)  

生活还是要继续,尽管变得苍白。  

那之后,我的确再没怎么得到过乐杨的消息。他没有再找过我,我也再没去找过他。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是像过去一样守口如瓶。  

其实,找与不找,见或不见,都再没什么意义了。  
我不想再去打扰他。  

身体完全恢复后,我辞了那家设计院的工作,自己找了家浦西的建筑师事务所。浦东的房子住得习惯了,也没有退租,现在反而每天浦东浦西的上下班。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太愿意回家的原因吧。  

每天都要坐摆渡,下班的时候,从浦西到浦东。  
看着外滩一片片地亮起来,瞬间金碧辉煌,心里竟会忍不住难过。  

“下回我晚上带你来坐摆渡,那个时候,对岸的灯会亮起来,从这边看过去,会像童话里的城堡。”  

那时的话,终究没能兑现。  
现在,或许有别人带着你看这样的风景吧。  

只是,我已经离它越来越远……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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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2 17:18:30 | 显示全部楼层
番外·花火  

烟雾在消散,花火生命短暂,灯塔永不孤单,因为你是海岸。  
========================================================  

爱情是什么?  

偶尔会想到这个问题。  
在我看来,爱情存在的意义在于,你可以以它为借口,纵容自己做任何事情,理智的,或不理智的。  

但他却对我说,爱情存在的意义,是给你勇气,不放纵自己做任何事情,理智的,或不理智的。  

我不在乎谁对谁错。  
我只知道我爱他,爱到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理智的,或不理智的。  


————蒋济桥

(一)

他叫乐杨。

我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是五年前的一个夜晚,那天是元宵节。

元宵是有家的人的节日,对于我这样的孤家寡人,只是更令人郁闷的日子。那天,我一个人开着车,在这座陌生的城市游荡。

车漫无目的地开进了一条小街。
两旁的楼房里,每个窗口似乎都能嗅到热闹的气息。
而街道上却异常冷清,除了路灯尽职地亮着。

他提着一个小行李包,低着头,走在我前面不远的人行道上。

我的车速很慢,他走得更慢。
像是气场相和一样,从那背影里投射出的落寞,隔了十来米我都能感觉得到。

离家出走的少年吗,还是无家可归的孤儿。

正想着,前面的人突然蹲了下来,身体蜷成了一团。
我的车开近时,他已经整个人俯在了地上。

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好心,我停了下来,下车走过去扶起了他。
是个漂亮的少年,尽管额头上一片乌青。
他的手捂着胸口,迷迷糊糊不断地喊着“哥”,然后慢慢倒在了我的怀里。

那天,我送他去了医院。
他一直在昏睡,医生说他有先天性心脏病。

也许是出于同情,那天竟在医院里陪了他一夜。
应该是个可怜的孩子吧。
这样的夜晚,一个人独自走在街上,像我一样。

第二天,还没等他醒过来,公司已经打来电话催我回去。
我就这样做了一回雷锋,还来不及知道那男孩的名字。

原本以为,他只会是生命中的一个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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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2 17:22:21 | 显示全部楼层
(二)

 一年后,我的公司已经发展得颇具规模。
股权投资在那时还是个新鲜的词,购买业绩一般的民营企业股权,包装重组,让它在海外上市,收益是当初投资成本的几百倍。
我就这样靠着父亲给我的“补偿金”变成了在那个年代并不算神话的青年才俊。

为了摆脱家里的控制,我把公司从宁波迁到了上海。
然后,我竟又遇到了他。在一家gay吧。

是的,我是gay,在我十六岁时第一次和同学干时就明白了这一点。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在气自己的父亲,直到床上不断□传来的快感让我全身颤抖,我才知道,不是什么他妈的叛逆,其实我根本就是。

那家gay吧的老板,是我的朋友。三十多岁的福建人,和他的德国男友前两年跑到国外去注了个册,从此甜蜜幸福地窝在了这个地方,他们给它取名HOME。

他是被HOME的老板引见给我的。当时公司正好完成一个APO的项目,和几个熟人一起约来了这里。和他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男孩,老板说都是清新的男孩子,让陪着我们喝喝酒。

我第一眼就认出了他,虽然他并不认识我。
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他叫乐杨。问他做这个多久了,他说一年多。
我问他什么,他就答什么,并不像旁边那个男孩子一样眼波流转,口齿生香,却让人觉得特别地想保护。

也许,是因为之前的那一面吧。

当他喝到第三杯的时候,脸已经通红,捂着胸口开始微微咳嗽。

我拉了他的手,夺下了他的酒杯,对我的那位朋友说,“这个,归我吧。”大家开始起哄,轰笑。
我转过脸问还在咳嗽的男孩,“你同意吗?”
他慢慢平静下来,迎视着我,“只要给我钱,我都无所谓。”

那之后,他住到了我家。
我惊讶于他带的竟还是那个小行李包,一年前我看到的那个。

“为什么做这个?”我问他。
“因为需要钱。”他边收拾行李边回答我。
“为什么需要钱?”我又问。
“因为给我妈治病。”他把一双手套放进了床头柜的抽屉。

我很喜欢他一点,就是他很坦白。对我的问题,他完全不隐瞒。

那天晚上,他洗好澡后,很安静地坐在床上等我。
橘黄色的壁灯下,他整个人像镶上了一道柔和的光晕,脸上看不出表情,但瘦削的身体怎样看起来都还是个孩子。

我没有过去。也许我真的是好人做到底了吧,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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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2 17:25:22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我帮他联系了复读的学校,让他继续高考。
我给他妈妈的帐户里打钱,用他舅舅的名字。
我给他爷爷奶奶住的敬老院汇款,甚至帮他们请特护。
而且,我没有碰他。

我想,我在用另一种方式对他,另一种投资方式。

当然,我不是没有得到回报的。

渐渐地,他在我的面前已经不那么拘谨。
每天晚上从公司回到家,桌上已经有他做好的饭菜。
他很安静,我看到他的时候,他都在书桌前看书。偶尔,我为公司的事伤神时,他会帮我倒上一杯茶。

“想考什么学校?”我问他。
“T大医学院。”他从书堆里抬头看我。
“因为你妈的病?”我又问。
“不全是,也算是个承诺。而且,将来我希望,可以把钱还你。”他说。

我笑。把钱还我,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很高兴吧。

我已经不否认自己喜欢上了这个男孩,是真的喜欢,觉得他像个让人没有负担的存在,温暖地陪伴在身边。

一点点的付出,就让人得到很多满足。

所以那次出差在外地,我竟突然发现自己很想他。
项目一做完,我就迫不及待地连夜赶回了上海。

一进门,就看到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坐在书桌旁。不过,没有看书,而是拿着双手套在发呆,一看到我,有点慌张地把手套藏到了身后。  

一个多月不见,我发现,自己竟已经离不开他。  
我扔了行李,走上前什么也没说,只是抱住了他。  
他愣了愣,然后,竟开始挣扎。  

“你有喜欢的人?”我松开他,心里被什么堵住似的不畅快。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坦白,点头,然后说,“我哥。”  
就是那天晚上,你嘴里叫着的哥?我心里突然觉得有种被欺骗的愤怒。尽管它来得莫名其妙。  

只不过是现实和预期的残酷反差吧。  
我以为,一个月的分开,他也会有那么点想我。  
我颓然地坐在床边。沉默。  

这时,他却放下了手上的手套。  
默默开始脱外套。然后,蹲在了我的面前,俯下身帮我解裤子。  

“对不起。我差点忘了自己该做什么。”他低着头说。  

我腾地站了起来,推开他。心里的怒火被他一句话点燃。  
我瞪着他,怒气不知该怎么发泄。  
我走到书桌旁,把上面的书一股脑的推到了地上。我把衣橱的镜子打碎。我拿起地上的手套猛地往窗外扔去。  

我心里有种想发泄的冲动。  
到头来,我们还是只是嫖客与MB。  

我走进自己的房间,砰地关上了门。这不像我,我想,我需要冷静。  
不一会儿,我听到外面有关门的声音。  
我想是他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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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2 17:26:08 | 显示全部楼层
(四)

那晚我的心情糟透了,被愤怒和担心左右撕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都没有回来。  
直到时钟走到晚上十二点,他还是没回来。  
我终于没忍住,冲了出去找他。  

我没有费很大的力气,在楼下的草地上,一眼看到了他,躺在那里,手上握着被我扔出窗口的那双手套。  
他没有穿外套,我抱起他时,只感到他浑身冰凉,四月份的夜晚,他的身体像没了生命一样,刺骨地冰凉。  

那次,我简直被吓到魂飞魄散。  

疯了一样把他送到医院。医生说,他的心脏病已经很严重,需要做手术。而即使做手术,成功率也只有五六成。  

又在他床边守了一晚。心境和第一次已经截然不同。  
他对我来说,已经不再是路过时偶然救起的少年。  
我不明白人为什么会爱上人,但我却知道自己真的爱上了。  

迷迷糊糊地在他床边睡着,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床上却没了人影。  

我找了他近一个星期。几乎已经不管公司的事,每天找他。  
他的书和衣服都没有带走,除了那天我帮他捡起的那双手套。  
我觉得自己都快不正常了,然后,HOME的老板给我打了电话,告诉我他又回HOME。  

我见到他时,他被两个男人灌得快失去意识。  

“你那么想死吗!有心脏病还喝酒!”我推开那两个男人,冲他吼。  

他醉熏熏地被我拉出HOME,硬是想甩开我。“死不好吗?死了,肾还可以给我妈!”  

我被他说得心里一阵生疼。  
然后他开始吐,吐得天昏地暗,最后累得倒在了我的怀里。  

我又把他接回了家,强行让他住了下来。  

“就当陪我吧,我不要求你什么,就当陪陪我。”我想我这辈子只会对一个人这么低声下气吧。  

我跟他说了我的家庭,我的经历。从没对别人说的经历。  
我是一个私生子。母亲生了我后,就扔了我。父亲在我六岁的时候认了我,在他确定自己不会再有儿子后。  
我被带到那个家,又有了爸爸妈妈,一个姐姐,一个妹妹。  
只是,没有人是我真正的家人。  
我就这么孤单地长大,被“妈妈”像眼中钉似的对待。  

我对他说,我其实一直都想能有人陪。  
我很开心每天一回到家,有人等我。  
我很喜欢他做的饭菜,我喜欢看他在书房看书的样子。  
因为他,我的房子才变成了“家”。  
我也很羡慕他,有一个相依为命的母亲。  
我不介意他爱的那个“哥”,我愿意只是当他的哥。  

我说完这些后,他哭了。  
他说,“我欠你的,以后要怎么还?”  

那之后,我们又像从前一样生活在了一起。  
我没有再矫情地说要像哥哥一样对他,但事实是,我们的确像兄弟一样生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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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2 17:27:19 | 显示全部楼层
(五)

一晃三年。  

我送他去高考。  
我看着他进大学。  
我陪他送走他的爷爷奶奶。  
我远远地看着在医院里他陪他的妈妈做血透。  

我不只一次地想强行带他去做手术,却都被他拒绝。  
他说,至少,等到他见到他哥,他答应他哥回来时让他找到。  

所有的事,只要一关于他哥,我就没了说话的底气。  

“他是个是什么样的人?”我问他。  

“他?冲动莽撞,但是也很温柔体贴。他会跟我争着睡下铺,会跟我讲笑话安慰我,看到我手上的冻疮会给我买手套,会在几百几千个人面前拥抱我,会夸我的菜做得好,会在中秋节的夜晚帮我拨通妈妈的电话……”  

他说了很多很多。眼里闪着幸福的光。  

“见他,是为了要在一起吗?”我又问。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然后有一天,他从学校回来,告诉我,他见到了他哥。  
还来不及问他细节,齐齐哈尔的医院就打来了电话,说他妈妈的病情恶化。  

那一整个星期,他都待在医院里,寸步不离。  
几天下来,人已经虚弱到不行。  

回到上海的当天早上,他却让我送他去学校上课。  
因为担心,他下车后我没有迅速离开,想着下课可以接他回家。  

然后,我看到了那个男人。  
个子很高大,脸上满是青色的胡茬,激动又憔悴。  
大楼门口,他的手被这男人狠狠握着,脸色发白不住地在喘气。  

于是我冲了过去。  
他却对我淡淡地笑,“总要说清楚的”,他说。  

咖啡店外,上午的阳光明媚。  
我却觉得胸闷得发慌。  
他等了那男人那么久,不做手术也要看到他,只是为了“和他说清楚”。  

我不是什么伟大的人,没有善良到成全情敌的幸福。  
但看到自己爱的人,那样隐藏自己的心情,心里竟像被抽一样地疼。  

很久,那男人从咖啡馆里走了出来。  
满脸愤怒的表情让我一阵担心,一句话也没说,我冲了进去。  

果然,他坐在窗边,双手撑着凳子剧烈地喘气。  
我跑过去搂住他,他看着我,艰难地说着,“我……终于……让他死心了。”  

尽管他哭了,尽管他满脸是痛苦,那次,我以为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情,一切都结束了。  
我开始忙碌起他做手术的事,我甚至幻想过,也许我们会有未来。

可没过几天,我刚陪着他在医院做术前检查,他哥的一个电话,就让他失了魂一样冲出了心电图室。  

那晚,我拨了一整夜的电话,发了无数条短信。  

见到他时,他却闭着眼睛没有生命般地躺在了床上。  
旁边的男人,肿着双眼,一脸疲倦。  
那男人在我身后说,“你也不过是他的恩客。”  

我发誓,当时,我杀人的心都有。  
之前从脑中一闪而过,那些想要告诉他哥真相的念头,全被那句话集体谋杀。我不会把他交给这样的男人。  

手术成功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我几乎跪在了他面前求他,“为了你的妈妈,也要活下去。”  

他哭着答应了我。  
然后说自己要最后去跟他哥道个歉,因为他给他哥的伤害。  

我真的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  
他哥的工地发生事故,他像疯了一样地要去找他哥。  
他跟我说,“别人说的没错,在我身边的人,都没有好结果……”  

然而,他哥找到了,没有好结果的却是他自己。  

我看着他被医生急救,看着他胸前的一块块青紫,看着他哥像个白痴一样拉着我一个劲地问为什么,我觉得自己简直快要被炸开。  

那男人被我打得趴在了地上。  
也像快死了似的,对我说,“他有什么事,我和他一起。”  

那一刻,突然觉得自己很多余。  
是这个世界上最多余的人。  

连我都觉得累了。  

我以为,等他醒过来,就该是我离开的时候。  
可命运却不知开着谁的玩笑,他的妈妈病危了。  

那男人二话不说,飞到了齐齐哈尔。留下了昏迷着的他给我。  

他一醒过来就问我要电话,找他妈妈,疯了一样。  
医生打了镇定剂才又沉沉睡去。整整两天,他都靠着镇定剂维持情绪。  
第三天,他醒过来,终于不再吵不再闹,流着眼泪求我告诉他真相。  

也许瞒着他比告诉更残忍。  

“你妈妈情况不好,你哥,准备要和她做肾脏移植手术。”我对他说。  

他听后,竟异常平静。  
“带我去那边,好吗?”他看向我,用的是问句,但神情里却是完全不容拒绝的坚定。  

当天的飞机飞到了齐齐哈尔。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已经开始了。  
陪他等在手术室门前,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出胸口。  
而他却比我镇定许多,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问我借手机。  

“我要告诉舅舅他们。这种时候,不能不告诉他们。”他说。  

那夜很晚,手术才结束。  
隔着隔离室的玻璃,看着里面的两个病人,他坐了一整夜。  
我怎么劝他都不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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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2 17:28:24 | 显示全部楼层
(六)

第二天,他的亲戚们都来了。  
几乎没怎么在意已经满脸苍白地他,只是冲进了病房,看儿子的看儿子,看女儿的看女儿。  

而我却只能远远地看着他,站在那里摇摇欲坠的样子。  

像是一场冗长而沉重的噩梦,醒来时竟没有丝毫的轻松。  
只有浑身的疲惫。  

后来他的哥哥走了,再后来,他妈妈的术后观察期结束了,然后,不良反应期也结束了。  

“现在,可以跟我回去做手术了吗?”我问他。  
“现在,还有做手术的必要吗……”他面无表情地说。  

结果,终于是如他所愿。  
医生说,他的身体已经不能再承受手术。  

“我是不是要找个地方悄悄地去死?”  
“我会找到能给你做手术的医生。”  
“其实我没什么牵挂了。我妈也好了,阿公阿婆也会照顾她。我哥,他也已经对我死心了……我现在死了,也无所谓。”他说着,像在说别人。  

我抱住了他,心里难过得像被什么揪住。  

“你还欠我那么多,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他看向我,说不出话来。  

我抱着他不放,第一次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乞求着他,“哪也不要去,就在我身边陪着我,哪里也别去……”  

三年多了,如果有一天他离开,我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承受。  

他的下巴轻轻叩着我的肩膀,耳边,他说对我说,“好。”

第二天,他翻出了那双手套。跟我说,他要还给他哥。  
我没说什么,送他去了外滩。  

远远看着他和他哥对江站着,两人脸上都是不自然的笑。  
他哥的手在他身后举了举,想要搂住他,却终究还是放了下来。  

我并没有等太久。  
人群中,他慢慢地向我走来。  
刚刚的笑已经在他的脸上消失,还没走到我身边,他就倒了下去。  

那天他咯了血,灿烂的阳光里,他在我的怀里一阵阵的发冷。  
“是真的结束了,真的。”  

接下来的日子,他拒绝住在医院。  
还是像过去一样,每天为我做几道菜。和我聊一些他小时候的事,或者是在大学里的事。  

只是绝口不再提他哥。  

他慢慢越来越衰弱。有时在厨房也会忽然昏倒。  

他求我不要告诉他妈妈,即使他死了也不要立即告诉他妈妈。  
因为,他妈妈还在排异观察期。  

他睡眠的时间越来越长。  
有时睡前,他会问我,如果明天早上醒不来该怎么办。问得我心里一阵害怕,脸上却只能笑着对他说,反正我这段时间不上班,陪你一起睡到中午好了。  

也曾想过要不要去找他哥。  
但最终,我还是没有。  
他费了那么多心思安排的结局,我没有权利去破坏。  

一天傍晚,他突然精神很好地站在我面前。  

“我想去坐摆渡。”他说。  

“现在吗?”  

“恩,现在。从浦东坐去浦西。”他点头,眼睛里都发着光。  

我竟没有拒绝他。  

帮他穿好衣服,还往他的脖子上套了条围巾。  
他笑着,“你把我包得像个雪人。”  

开着车到了浦东的摆渡口。  
他抢着去买了票,笑着拿着两个黄色的塑料币在我面前晃了晃。那样子,竟像个健康的男孩子。  

进站的时候,前一班摆渡刚刚装满了人,铁栏慢慢地在我们面前压下。  
他却一点不失望,“这样,下一班,我们可以站个好位置了。”  

终于,等来了下一班摆渡。  
他拉着我一个劲地跑,在人群的前面,跑得我心惊肉跳。  
然后,跑到摆渡的最前面,扶着栏杆停了下来。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却是兴奋地笑,“终于抢到了!”  

摆渡慢慢地开动,他平静下来,双手抓着栏杆,不再说话。  

“怎么突然想坐摆渡?”我问他。  

他淡淡地笑,还是不说话。  

下班高峰期,摆渡上的人又挤又嘈杂。  
我站到了他的身后,用身体挡着人群,双手搂住了他的肩。  

他却好像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一样,眼睛直直地看着灯光慢慢亮起来的对岸。  

江风一阵阵地吹来,打在人的脸上冰冷冰冷。  
“冷吗?”我问他。  
他还是不说话。  

我突然觉得很害怕,心里有种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  
身上,他的重量越来越大,整个人慢慢全靠进了我的身体,我几乎是在撑着他。  

我不敢在说话,沉默着陪他看着对岸。  

“他没有骗我……真的很漂亮……”  

很久,我听见他声音很轻很轻地说了这句话。  

然后身体一点一点地,从我身上慢慢滑了下去。  

摆渡渐渐靠了岸,灯火通明下,他却再没睁开眼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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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2 17:35:0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天亮说晚安 于 2010-12-2 17:43 编辑

“下回我晚上带你来坐摆渡,那个时候,对岸的灯会亮起来,从这边看过去,会像童话里的城堡。”
第四章的时候他这样对他说

可惜始终没有如愿

最后乐杨死的时候终于看到了

“他没有骗我……真的很漂亮……”  

每每看到这一句的时候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

PS:小说主页的那首梦醒了很好听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279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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