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 回忆之前忘记之后（一）

又见自己

回忆之前忘记之后

MSN上，师弟发来消息：师兄，我答辩结束了，就要毕业了！看得出他的愉快。我说恭喜啊，终于完成了。他说是啊，终于完成了，然后就要离开学校了，也要去西山一条街摆摊毕业大甩卖了，我说，呵呵，看到你的师弟师妹就送他们几本书，更有意义。他说对了，你送给我的音响，我送给我的师弟了，他送来两个大西瓜，害的全宿舍频频上厕所。。。。。。看到这里，突然被一股不能呼吸的逼仄袭击。很久了吧，我多么希望我能够忘记。





（一）





2003年的非典，已经是历史书的记载了吧？谁还记得封锁的校园？





偷偷溜出校园去办事。回来的轻轨上，看到车上不少人戴着口罩，就感到了病菌就在你周围的那种如同看不到鬼的鬼片的恐怖，于是从书包里找出花了16块从校门口药店奸商那里买来的口罩，打算戴上，结果翻来覆去，不知道怎么把这块白纱布用一根绳子绑在脸上。旁边的你，轻轻说，应该这样戴上。然后你拿过我的口罩，给我戴上。你的脸很近，眼睛很漂亮，幸亏有口罩，你没有看到我脸红。你也拿出一个口罩自己戴上。然后我们就聊了很多。到了星海广场，你说你到了，要下车了，我说好的。你说你家就住在附近，问我要不要去喝茶，我回学校需要爬围墙，那个时间很多人会看到，我想天黑以后再回学校，于是就跟你去了你家喝茶。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学校，竟然。





很久的后来，你说，我若无其事进入你的家门，神采飞扬喝茶聊天，你换了衣服后我突然掩饰不住的慌张，你给我脱掉T裇时我不停的咽唾沫，装作老练的做了那些。其实你知道，那是我的第一次吻，那是我第一次碰一个女人。那一次，我只是听见自己狂烈的心跳声音，我想睡一下，结果却当晚没能醒过来回学校去爬围墙。





你要了我的电话，偶尔会打电话过来让我去喝茶，我每次都是立刻放下手头的事去你那里，甚至逃课溜出来。我开始希望你能更多的让我去，因为我早就爱上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爱你，是因为你是我的第一次抑或因为你给我戴口罩时我的心动？那次我鼓起勇气跟你说，我爱你，你看着我笑，然后转过头去看电视，我突然感到被拒绝的羞辱，但是还是固执坚持，我又跟你说，我爱你，你转过头来，说，我也爱你。那一刻，我感到自己被拯救的狂喜，就如同掉入深渊中不停下落时你把我拉上来。我开始经常来你家，你把钥匙给了我一份，让我随时可以来。





  03年的暑假，我在会展中心打工四个周赚了600美元，很高兴，我拿着六张绿纸去换了人民币，03年的美元不像现在这么贬值，我换了近5000块，然后去商场，挑了一套小的音响，声音很不错，5300块，我又去取了一些钱，买下。抱着上楼，你不在家，拆掉包装，摆放到你的卧室。我一直说你家的家庭影院音响太劣质，高音尖低音浊，你说，那你给我买个好的啊？我记住了，辛苦的四个周终于完成这个心愿。放进CD调着音效，想着你回来惊喜的样子，自己忍不住偷笑。短信问你什么时间回来，你说要到很晚才回来，我收拾好就回学校了。





下一次来，你什么都没有说。我问你音响怎么样？还喜欢吗？你淡淡的说还不错。我突然就很失落，以为你不喜欢，我说一周之内可以换的，如果不喜欢我可以去换别的型号牌子。你说音响很不错，你很喜欢，不用换。你说，你要给我一个礼物，然后你拿出了一个存折，你说这是6000块钱，新学期要开始了，送给我学费作为礼物。我没有去碰，我说这是什么意思？你沉默，然后说音响太贵，我还是学生，不能让我花这么多钱，而且。。你欲言又止。我还是问，这是什么意思？你说，关于音响，你是随口说的玩笑话，没想到我会真的买。你还说，我跟你，从来都不可能，要我不要当真。我暴怒，抬手掀翻了茶几夺门而出，我听见花瓶清脆的碎裂声音。





下楼后我才发现我还是赤着脚。头也不回离开这个地方。午后的阳光很明亮，蓝天碧蓝。地面有些烫，我低着头挑平整的地方踩下去，像儿时样蹦跳离开，但是真的很不快乐。是啊，我不应该当真的，第一次踏入你的门，我就看到了你跟你丈夫的大幅结婚照片。每次都是赶最后一班406回学校，因为我不想让同学知道我在外过夜，我知道自己的可耻。我也告诉自己不应该当真，可是当你跟我说别当真的时候我为什么就在突然模糊的世界听见了清脆的碎裂声。





地面很烫，脚有些疼，我想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下，一抬头看到你。你说我们回去吧，走上来挎住我的胳膊，我一把推开你，第一次跟你说了一句粗话，我说，你他妈滚开！有出租车经过，招手拦住，像是逃一样的离开。在黑石礁下了车，买了一双拖鞋，顶着烈日慢慢的踱回校园。正门附近遇到骑着自行车的室友，他吃惊的问我怎么在这里溜达，我说没事干，他说，傻逼！我说，滚！





那双拖鞋，在我上楼的时候就有一只断掉了，地摊货果然靠不住，不过很感激这双劣质拖鞋在那个下午陪我走过的一段落寞而悲伤的路程。我删除了你的电话号码，宿舍的电话只要找我一律不在。几天后的傍晚我背着书包去图书馆，刚下宿舍楼就看到你，装作没看见从一侧的台阶下去，你追过来，我看见了你的眼睛，那一刻放弃了所有的骄傲，原谅了你。你说，我的鞋子还在你那里，要我去取，于是我又跟你去了你家。那一晚，我没有回宿舍。





我告诉自己别再当真。你又拿出那个存折，说那个音响，当是你托我买的，我说你的卧室其实也没有地方放这个音响，我改天拿去退掉，你问我真的能退掉？我说，能！几天以后，我趁你不在家的时候，抱走了音响，包装早已经扔掉了，而且，那个音响从来就不能退货。我把钥匙放在茶几上。我跟自己说，我再也不会来了。音响我抱回宿舍，开始大家都喜欢放大声的音乐，后来有人找上门来嫌吵，找了两次。大家就很少碰了，摆着占地方，于是我找了个箱子装起来塞到床下了。





开始很想念你。鬼知道原来我是多爱你！竟然需要天天说服自己去忘记那些。你打来电话，我忍不住还是去了你那里。你再也没有跟我提音响，也没有说钥匙。我跟自己说别当真，每次我都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但是每次都发现，发誓连个屁都不如。我开始抽烟，每次匆匆去赶406之前我会抽烟，烟雾迂回在肺里的时候我清醒的告诉自己，我们从来都不可能。





住院了。陪我去手术的女生，在我从手术室里面出来的时候搀住我，她说，你在抖。那一刻，我满是感激，我想要是能跟她结婚就好了。你发来短信要我去，我第一次拒绝了。我说我住院了，你说怎么了？我轻描淡写：小手术死不了。我多么想要你一个关心的短信问候。那天晚上我没有睡，睁着眼睛看手机，我等你一个问候，我跟自己说，我宁愿拿所有同学朋友的关心去换你一个短信问候。天亮了，手机一直是静悄悄的，我于是关机。躺下睡了。





等到你的短信是出院的第二天，但不是问候，跟往常一样的短信，我也跟往常一样立刻去了你家。你摸着刀疤数针数，你说5针啊！疼不疼？我说不疼。那天晚上，我没有一点力气，伤口隐隐作痛，虚脱的一身冷汗，后来浑身在抖，我点上一棵烟，很呛，却没有力气咳。那是冬天了，出门去赶406的时候冷汗未消，浑身冰凉。为了能见你一面我竟然那么不爱惜自己身体，那次手术，根本不是小手术，我也没有告诉你，见你之前我住院整整十九天。





你根本不关心我，我想我有足够的理由说服自己不去爱你吧？我也实在找不出爱你的理由，理由都太牵强。但是，你跟我说，找工作留在大连吧，让我心动了很久，我不停的根自己说别当真，别当真，别当真，却同时回绝了多个其他城市的工作机会，包括回青岛工作的机会，有不少人削尖了脑袋往里钻的海滨城市啊！





春节了，在家跟爸妈哥嫂过得很开心。春节过后堂弟来我家打算长住到寒假结束。那天正跟堂弟围着炉子烤地瓜，你打来了电话，你说你在我家门口，我说你别逗我了，你知道我们村在哪里啊，你说如果你真的来了我要让你多住几天，我说你来啊，你能来就随便你住。有人敲大门，堂弟跑出院子去开门，在电话里面，我听到堂弟问你找谁，你说我找◎◎◎，然后看到堂弟费力的提着一个旅行箱带着你进屋。情节就像是电影或者小说，从来都没有想到这会在我身上发生。





我不知道该如何介绍你，给我的父母哥嫂，你说你是我的女朋友，你扎了马尾，看上去像个学生，我的父母开始慌忙的张罗接待你，全国大部分都能听得懂我的老土家乡话，但是我妈用着蹩脚的几句普通话跟你寒暄，看到我妈妈的谦卑的皱纹，我心疼的想不能这么骗我的父母——那么善良的两个农民。哥嫂放下餐馆的事情，专程回来见你。不否认，看到你，我很高兴，但是我还是理智的拉你进了我的房间，我说你走吧，我可以不当真，我家人却不能，说这些话的时候我避开了你的眼神，其实我何尝不会当真？你没有说话，我低下头，说我给你定明天的机票，明天我送你去机场，很快就到。你没有反对。我拿起电话拨了号码，春节过后的机票有些紧张，没有了经济舱，我说那好，就商务舱。放下电话，你说，你好不容易找到我家，可以多住几天吗？堂弟进来了，说该吃饭了。他一开始喊你姐姐，后来说家里一个嫂子一个姐姐，麻烦，干脆都是嫂子，大嫂二嫂。妈妈乐的几乎没有吃饭，只是不停的给晚辈夹菜，你不停的应答我得家人，饭桌上只有我一个人沉默。饭后你陪我的妈妈聊天，说起非典说起那个口罩，你们笑的很大声。我跟堂弟围着炉子烤地瓜，堂弟把烤好的地瓜给你，把我烤好的拿去他自己吃，他以为我会跟他抢，其实我没有心思。





晚上，我把堂弟安排到邻居家睡，堂弟虽是个14岁的孩子，也知道不能跟我们睡也不愿意跟我的父母睡，更不喜欢去邻居家睡觉。我背着他去邻居家把他摁在床上威逼利诱哄他睡觉，他非要我留下来陪他，我说我应该回去陪你的姐姐啊。哄到最后，他愤愤的对我说，哼！明天我去告你们，非法同居！我当时就愣在那里。他这一句玩笑话，不偏不倚的击中我许久以来回避的要害，我跟你，是违法的。从一开始，我就极力的回避着你有丈夫这个事实，我们的话题，从来没有涉及过那个无辜的男人，这是我们的默契。然而这个精心掩饰的要害，被一个天真的孩子无意击中。我的心猛地抽搐，那一刻几乎晕厥。





那一晚，我其实很想问你为什么来，但是我只是问你怎么会找到我家，你说我曾经跟你讲过多次我的童年我的农村我的乡镇，很好记，我也说过距离机场也不远，下了高速路就到了，你就找来了，而且全村只有我一个在大连读书的，所以就很容易就道我的家门。你说我的家门果然像我说得，过年挂两个大红灯笼。那是我得一个不眠之夜，听着你轻微的呼吸，我舍不得入睡，放弃所有伪装，翻出心情细细品味这幸福，原来我那么容易就满足。农村的夜晚那么静，只有你的呼吸和窗外雪花落地的声音。





堂弟在敲房间门：你们两个懒虫快起床啊，下大雪了。





你兴奋的起床，跑到院子里跟堂弟打雪仗，我出来的时候你们两个人立刻达成统一战线，一致对付我，我不能不反击，于是院墙上窗户上满是雪球的痕迹，我小的时候如果这样在院子里打雪仗是会挨骂的，但是那天爸爸笑吟吟的捂着头从我们飞来飞去的雪球中穿过，去门口扫雪了。后来你去陪我爸扫雪，我也出去，堂弟追着我扔雪球，直喊没意思。订票处打来电话确认机票，如果无误就要出票了，我跟你说，这么大的雪，车子不能上路的，你还走吗？你说等这场雪化了你再走。我开始期待这场雪永远都不化，明知道天气总会转暖，竟然还是如此傻。





我想如果我碰了毒品，我就永远就戒不掉，我是个那么容易就犯瘾的人！我牵着你的手，去野外雪地找野兔的脚印，去找我童年玩过的角落，去看我儿时刻在树上的字，带你偷偷爬进我的小学，给你看我曾经坐过的座位，跟你在院子里用筛子捕麻雀，给你看我相册记录的成长过程，带你去哥哥的餐馆，我们作跑堂的捉弄客人。我真的把你当成了我的女朋友，虽明知道不可能。送堂弟走的时候，他跟你说，二嫂，明年过年你们来我家，我给你捉松鼠！你跟他说，真厉害！他说那当然！你说好啊，到时候捉不到就吃了你！





我要回学校了，跟你一起回大连，临走，我看到妈妈给你塞一些钱，你推让不过，你给了我妈妈一个翡翠的镯子，这样的交换我突然就很反感，我没好气的跟我妈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我妈骂我不懂事，说我们是一家人了。我开始心疼这个善良的老人，开始唾弃自己肮脏。你说乘飞机回去，我说我坐火车轮船，你随便。最后你陪我坐火车去烟台挤轮船去大连，你说我是个不听劝告的人。还用说？要是我不固执，我怎么会爱你那么久？

又见自己

（二）





回到大连后，我经常去你那里，但是很少过夜，你说你要保持身材晚上只吃粥，我有时候给你煮一锅粥，我们两个人的晚饭就是粥，剩下的，我留一大碗粥给你作早餐，其余的我10点钟的时候全部吃掉，然后去赶车。有一天我在煮粥的时候，你对我说，我爱你。我慌乱，对你笑。你说，我爱你！我低下头去搅粥，我说，别逗我了。然而，该死的，我竟然真的当真了！我在给你煮的粥里加了红枣，我想让你更漂亮些。





那一天我坐在地板上看一本书，光着上身赤着脚只穿一条牛仔裤，钥匙响动然后结婚照上的那个男人迈了进来。我突然紧张的要死，你说我是你同学的弟弟，来玩，我匆匆穿上衣服说我要回去了，这次我没有忘记穿鞋子。但是我忘记带走我刚才看的那本书，那本书是我从图书馆借的，书签，就是我的图书证。





那天晚上你打来电话哭，说他知道了，我很冷静，我说你跟他离婚吧，我跟你结婚，我立刻就签大连的工作。你只是哭，我开始鄙视那个微胖的矮个子男人，我想他不爱你我想你也不爱他。我开始等你离婚的消息，那么恶毒。我恶毒的想你们现在应该在分财产吧你们现在应该签字了吧。我开始觉得自己有点伟大，拯救一个女人，从一个恶魔得手里。





我开始恶毒的想，你们办理完手续了吧，你应该给我打电话了吧。果然你打来了电话，声音那么急促，你问我在哪里，我说我在宿舍，你说要我快走，你说他要来找我，我的图书证背面写了宿舍房间号以及电话号码，我说你们离婚了吗？你说你跟他不会离婚的，要我不要傻了，赶快走，他要来我的宿舍！我挂了电话，心里被淘空，我以为我是你的救世主，挽救你于一场破裂的婚姻，原来那个可耻的婚姻破坏者，竟然，是我，是应该被万能的主严厉惩罚的。可是，可是，你亲口说过的，你爱我啊！





我把正在写论文的室友赶出去。他来我宿舍的时候我一点都不吃惊，他红着眼，用尽一切肮脏的语言诅咒我。我沉默。对，我其实比他诅咒的还要肮脏。他掏出一把刀，我一点都没有怕，我脱掉背心，我说你最好捅死我，我真的不想活，我当时说的是真的。我往前迈了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开始觉得他其实很可怜。他砍了我一刀，然后扔掉刀，跑了，走廊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好像还有他的哭泣声。我看到刀落下来的时候，他胆怯的闭上了眼睛，然后一片红色盖住了我得右眼，然后感到微烫的血，顺着脸滴在胸前，还是烫的，落到脚上，已经是凉的了。





我没有去医院，我用手纸按住，很久，有些凝固，整个过程我没有感到一丝疼。我去水房用凉水冲洗干净，然后把地面擦洗干净。那把刀擦干净用报纸包好丢到垃圾捅。室友回来看到我的时候大呼小叫强行带我去医院，医生给我冲洗了伤口，我死也不缝针，那个额头的刀疤，是我对自己的惩罚。





我重新补办了图书证，那本书应该8倍的罚款，图书馆的老师让我交了3倍。我处理掉了所有的书籍，很多小的摆设送给了外语系一个小师妹，我知道她对我很好，但是我更知道自己的龌龊。收拾宿舍的时候一个师弟来，我顺手把床底下那个音响给了他，他说很贵吧，我说没人要的东西，他说我请你吃饭吧我说好！如今那个音响只能换两个西瓜，最后化作几泡尿流走，没有人记起。毕业的时候我匆匆道别，逃一样回家。回家之前跟几个人抱头痛哭，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悲伤，只是从来没有过的失败感。还有，我签了广州的工作。





毕业回家我只提了一包衣服还有一个塑料袋，里面是必须的一些证件。我正式通知家人我要去广州了，全家愕然，问起你，我说我们分手了，为什么，因为两个人不合适，为什么不合适？不知道。怎么额头有个疤？打篮球受伤。为什么不去缝针？我没有感觉疼，后来才知道。怎么会？打篮球太投入了还有人打球后第二天才知道胳膊断了呢。是不是根别人打架了？怎么可能，我这么高，谁能打过我。可是伤口很整齐，怎么像是刀伤？真的不是，别问了。。。全家笼罩着郁郁的气氛，妈妈开始拿出翡翠镯子叹气。





在饭馆的大厅，哥哥突然问，为什么不带你回来结婚，我低头擦桌子，他一再追问，我说，我跟你，从来都没有可能。他突然很怒，过来夺过我手里的抹布用力摔在地上，我不敢抬头，转身去整理椅子，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领问，什么话？什么叫从来都没有可能？爹妈供你去读书，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么二流子，玩人家？我说我没有玩人家，别问了。他推开我，一脚踹在我肚子上，你还算不算个人？多好的女孩子，把人家带回来到头来又不要了。我倒在地上，坐起来，我说是她自己要来的不是我带的。他又踢我：那是人家自己找上门的？肚子疼的让我窒息，我第一次看到哥哥这么发怒，他第一次这么打我。我攒足了力气看着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对哥哥说：我认识她之前，她就结婚了，我跟她，从来就没有可能。哥楞了一下说你再说一遍，我没说。他弯下腰来，轮圆了胳膊扇了我一个耳光，反过来又是一个耳光。我捂住脸，憋足了力气忍住不哭，身体不停抖动。要忍住，我跟自己说，可是眼泪还是流出来，憋了很久，张开口剧烈喘息，哭，不敢出声。畜生！哥哥骂，又一脚踢在我的胸口，我仰倒在地上，捂着脸蜷缩着哭出声来，他揪着我的衣领拖我站起来，拨开我捂着脸的手，说，你个畜生！我几乎是跟他大喊：我他妈就是个畜生，连个畜生都不如，明知道人家根本就不爱我，我还一直当真。我抱着哥哥的肩头嚎啕大哭。他叹气，然后开始轻轻拍我的背。我哭得很凶，如同小时候在外面被别的孩子欺负回家哭诉，但是这次前所未有的悲伤，这次的委屈是我自找的。我说，我就是忘不了她，我就是忘不了她啊。最后我的号啕大哭就剩下张大了口剧烈的喘息，想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喘息越来越剧烈，我看到哥哥泪流满面。从小到大哥哥因为我哭过两次，一次是我四年级的时候被碎玻璃割到脚去缝针，我看到他一直跟在爸爸的身后哭泣，然后就是这一次。哥哥的脸逐渐模糊，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很痛，有人在掐我的人中，很痛，有人在使劲捶我得胸口。睁开眼，看到哥哥。嫂子站在一旁不停打电话，还有两个手忙脚乱的服务员，我想我刚才是睡着了。我说，好了。嫂子挂了电话就开始骂哥哥，服务员出去了，我费力的起身去洗脸，回来找到哥哥我平静得跟他说，不要告诉爸妈嫂子，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是别人的野男人。





从那以后家里再没有人提起你，我想哥哥没有给我保守秘密，而且我想他们也猜出额头那刀疤的来历，因为他们也再没有问起受伤的原因，一次也没有。










   8月的广州，热浪滚滚，让我这种在海边生活的北方人很难适应，我还是咬牙住下来，跟单位签合同的时候有点卖身的感觉，一想到要在这里呆5年就犹豫，在合同上写下自己名字有一点悲壮，未来怎么样，我努力去想却找不到方向。刚工作有些不适应，只能夹紧了尾巴做人。第一个月，有个同事当着我的面在几个领导面前说我坏话，我忍了。但是我只忍了一小时，一小时后我跟他来到领导的办公室。后来跟我很好的几个同事说，他们都听到我在办公室拍了桌子，都听到我出来的时候摔了门，都看到那个同事追出来道歉，像个孙子。刚毕业，我竟然那么冲！





  很气愤，坐下来上网聊天，你几乎从来不登陆MSN，但是那天正好你也MSN在线，很久没有跟你聊天了。于是一股脑全跟你讲了，你跟我讲了一大堆的工作同事关系。那天下班的时候心情好了很多，而且发现自己对你已经没有怨或恨，你知道我删除了你的QQ，你让我重新QQ加你的时候我没有犹豫。





偶尔我们也聊天，但是只是气候风俗饮食方言电影甚至政治，因为这些，统统与我们俩无关。

又见自己

（三）


  领导的领导问我是否单身，我说是，他说介绍我认识个女孩子，我说好。女孩国外某大学毕业，也是刚工作。开始只是偶尔一起吃饭聊天，后来发现她是个不错的女孩子，开始喜欢她。后来还发现，原来她是介绍人的女儿。





  就这么恋爱了，从来没有过的幸福和充实。是坦荡荡的理直气壮的幸福，不是跟你在一起的那种所谓幸福，那是提心吊胆与罪恶感以及欲罢不能的自责感的夹缝里残存的一丝幸福，那是饮鸩止渴的自欺欺人的幸福。





  我跟她，经常去中大，两个人像学生一样在学五吃饭，在教室自习，搞到学生卡去图书馆看书，在梁銶居看电影，在小北门淘碟，在大操场的看台上吃跳跳糖，在荷塘边的石凳打盹，懒洋洋的午后铺一张报纸在树荫下看杂志，牵着手在校园里闲逛，夜幕里闻着花香静静站在路边，她坐在球场边看我打篮球，帮我拎湿漉漉的球衣。我跟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在阳光下大声说笑。爱上你的时候，我多么希望能跟你在校园里这样。而除了匆匆奔出校园又赶末班车匆匆回校园，在爱上你的记忆里没有校园的痕迹。





  春节回家，家人问有没有女朋友，我说没有，眼都没有眨一下。工作了赚钱了，给家人买了礼物，都很高兴。妈妈说她不喜欢广东的糕点，明年不要带那么多，明年只要带个女朋友回家她就高兴。那年还是下了大雪，爸爸喊我起来扫雪，那个清冷的早晨，爸爸说起了我小的时候光着屁股在雪地里跑。我看到他灰白头发里的苍老慈祥还有欣慰。那年春节的年夜饭我陪爸爸哥哥喝了白酒陪妈妈嫂子喝了红酒，那晚的照片上我笑得灿烂，这几年从来没有过的灿烂。





  春节后很迟才回去广州上班，女朋友说带我回家吃饭见她父母，我推辞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说我见过的，虽然不是正式的拜见。女朋友问什么时候带她回老家见我父母？我说等有机会。我有时候出差，北京上海杭州都去过。有时候跟你聊起出差体会的各地的风情，你问有没有机会出差大连，我说没有。有一次真的安排出差大连，我推掉了，我找了同事替我去。





  我学过科学计算，能够编程计算，但是，我却从来没能计算到每次的心动和心痛。你在MSN上说，你病了，你说你想我了，你说你想念我赤脚坐在地上看书的样子，你说你想念我戴着耳机闭着眼睛斜靠在沙发上，你说你想吃我给你煮的红枣粥，你说你很孤独，你说你过的不幸福，你说你想让我牵你的手去夜晚安静的校园走一走。





  我突然乱的不知道怎么说什么好，我说我有女朋友了，我说我跟她很幸福，我说你不要再说了，我说我要走了，我说886。匆匆关掉MSN等着下班。一手提着笔记本一手提着大袋小包的菜从菜市场出来，穿梭在熙熙攘攘的小市民中，发现自己已经庸俗不堪的淹没在柴米油盐中，我将来可能就是路边那个背心短裤人字拖鞋的阿伯，可是谁又是阿伯身边的皱巴巴的阿婆？





晚上炒菜的时候，菜刀切到了左手无名指尖，莫名其妙竟然能够切到这个手指，而且切的那么深，刺心的疼痛。我放下菜刀看到血涌出来，我想我很变态，捏开伤口隐隐去看白色的骨头，我竟然不慌不忙如同那根本不是我的伤口，虽然疼痛那么真切。我平静的走出厨房跟和租的同事若无其事的说，我切到手指了。同事慌乱的找创可贴，结果包不住，同事又慌忙找药水找纱布裹住，慌乱中他打碎了一个药瓶。同事是个非常好的客家人，他问我是不是在想心事才会切到手指，他说他在想事情的时候经常会走错楼层。我说我什么都没有想，他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不再多问。那天晚上我话很少，看电视的时候我问他有没有订票电话，我要定票明天去大连。他说有。










  你打开门的时候我俩都很意外，你没料到我会来，我也惊讶自己怎么又来了这个一开门就看到你们结婚照的地方。





原来你只是感冒。





我给你煮了红枣粥，你出去的时候我就一个人留在你的房子里，看看电视看看书慢慢就睡着了。朦胧中感觉你在摸我额头的刀疤，朦胧中听到你的叹息。过去的事情了，我不愿再想起，趁着朦胧继续睡去。





我努力不去想只要几个站就能到达的学校，我其实很想回学校看看同学朋友，看看住过的宿舍，看看自习室，看看挥汗如雨篮球场，还有那个走路喜欢扯着我衣角或者我的书包的小师妹，那个陪我去手术的女生。但是我该以什么名义回来？我不过是蜷缩在屋角的老鼠，想念却更害怕理工校园的阳光。





来大连之前给部门领导打了一个电话请假一周，然后手机关掉了，一直都没有开。我知道我在躲避谁，我不知道该怎么骗她。你借了朋友的车，说是在大连到处转转。那天我们开车绕了很多地方，傍晚回来的时候你说想去理工转转，看看我生活过的地方。于是我们去了理工。我说我熟悉校园我来开车。你说没有驾照，行吗？我说，放心。傍晚的理工，路上很多三五成群的学生，车子慢慢的行驶，我就恍惚的想，他们中，哪一个是我？那天傍晚我第一次听一首歌却深刻的记住了歌词：坐你开的车，听你听的歌，我们好快乐。一馆前面，一个头发土黄色的男生揽着女生，要不是他们走在路中央，我不会注意到男生的手插在女生的裤腰里面揽着她。他们走的很慢，挡住车子。校园内我不能摁喇叭，跟在他们后面行驶了一段距离，忍无可忍，闪了两下灯，他们让开道路，我闪一下灯表示感谢，却看到那个头发土黄色的男生优雅的竖起中指。你说现在的学生怎么这么恬不知耻，我没有回应，我心想很早以前就有更不知耻的学生，爱上已婚女人，他现在就在你身边。





走到路口的时候看到西山一条街熙熙攘攘满是人头，你问我想不想上去走走，你可以在路口等我，我看了那街一眼然后猛打了方向盘驶出校园。校门口我们下车换座位，我看了一眼校门然后钻进车子。这是我目前为止最后一次回到校园，感觉很模糊了，那，已经不是我的校园了。





我决定提前一天就走，我想趁你不在的时候，自己悄悄的走，你还是看到了机票的日期。那天你去送我了。你说我，不该这么善良，善良的让人心疼，我说我知道。我说你以后不要再联系我了，我有女朋友，我不想再对不起她，你说好的。我说就这么说定了。你说嗯！





进安检之前，我站住，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跟你说，这就是分别了，你要好好的，不要再生病了。你好像要哭的样子，我想转身你却抱住了我，这是你给我的唯一一个拥抱，你踮着脚，我有点不知所措，一手提着抱一手悬在空中。有了这个拥抱，什么都值得什么也都可以忘记了。我说，记住，以后不要再联系我了。然后我就进了安检，我知道你就站在那里，我没有再看你一眼，检查完我提起包就走，没有回头。





她质问我这些天都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开手机。我骗她说，大连的一个朋友垂危，我回去看望，那个人死了。她竟然相信了。原来男人这么善于撒谎，女人这么容易受骗。





  回来后我身上起了一些斑点，没有在意，后来越来越大而且痒。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从你那里得了＃病？去了距离单位很远的医院，用假名字挂号皮肤科，诊断的结果是湿疹，由于广东的湿气热气所致，情绪精神状态不稳定容易诱发。我如释重负的轻松，开始有点对你愧疚因为我错怪了你。医生要我注射，我坚决要求中药调理。那段时间每天晚上房子里都弥漫着熬中药的味道。苦，真的苦，逼着自己喝下去，苦，真的苦。





  女朋友坐在我的电脑前玩，我的qq以及MSN都开着，她就查看我的好友名单，所有好友我都把他们的昵称改成了他们的名字，只有你的昵称“你手心的痣”我没有改。女朋友突然抓住我的左手摊开来，喊：这么巧，你的手心也有一颗痣！我慌忙抽回自己的手攥起来，我说这个不是痣，只是一个小黑点，连我妈都不知道。我说人家只是我的朋友，早就结婚了，不信你看她的资料，比我大两岁呢。我早就删除了跟你的聊天记录。女朋友真的看了你的资料，然后她又真的信了。





  我知道我对不起她，但是我却越来越发现她任性、自我，小姐脾气，满身都是缺点。跟她吻过几次，闭上眼睛却是你。我开始疏远她。





  你问我我的单位地址我的住址，你说春节过后可能要来广州出差一段时间，你说你想申请来广州常驻。我说不是说好了不要再联系我了吗？你说你爱我，沉默了很久，我跟你说，别逗我了，我们说好了的。





中大北门珠江边，我跟女朋友说，我们分手吧。她说为什么，我跟她说了跟你的所有事情。我说我不想骗她我还是不能忘记你。她说好吧，那就分手吧。我说对不起，她突然哭了，她说，滚开！推了我一把。我从栏杆上掉下了珠江。我游到岸边几个学生好心把我拉上来，我看见你哭着打车走了。我狼狈的沿江往回走，鞋子里水吱吱的响，干脆脱了鞋拎着，那天晚上一直走到半夜我才走回家。第二天在中大BBS某版面上看到帖子，说北门有人跟女朋友闹分手跳珠江，跟贴说，傻逼，还有跟贴说，傻逼，我很想跟贴说，对，那真是个傻逼。可是BBS已经限制校外IP发文了。





我辞了工作换了另一家。她找到我说她可以忘记以前的事情，不如重新开始吧。我说我愧对她，而且我无法忘记过去。她又哭着离去，再也没有回来。我虽然不能忘记你，但是我比任何人都清醒我们不能在一起。我屏蔽了你的qq消息。你从MSN上冒出来，说，你06年3月份到广州，到时候让我去机场接你。我跟你说了第二句脏话，我说，你他妈滚！





春节回家，还是大包小包，妈妈有点失望，因为她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还是说，没有。这一年的春节没有雪，只有我临走的前一天下了大雪，我担心飞机不能起飞，机场说没有问题，于是我如期回到了广州。回来广州之后我就开始准备离开这里，我知道3月份你要来，我知道我还是会忍不住见你，所以我必须离开。我是地道的农民，没有关系，只有联系同学朋友同学的同学朋友的朋友，终于可以离开广州并且有新的落脚点。





  那天离开广州，晚上11点的飞机，没有人送我。我在机场给家里打电话，聊了很久，妈妈说好了挂了吧，我说再聊会儿。最后爸爸说好了吧挂了吧，我说，好吧，挂了。然后我给你打了电话，你说这么晚了怎么打电话，你问我是不是想你了？我说你最近怎么样啊？你说还好啊，我说你要好好的，不许再生病。你呵呵笑着说，好。我说早点睡吧，挂了电话。然后，我离开了广州。飞机起飞的时候紧靠在椅背，却有如释重负的轻松。





我没有告诉你，我彻底把你从QQ，MSN删除了，没有告诉你，我得邮箱地址换了，没有告诉你，我给家里安装了能过滤来电的话机，过滤的一个条件是所有区号是0411的来电，另外还有一个条件是你的手机，没有告诉你，那天晚上给你打完电话后我就拨打了1860把自己的手机号码挂失了，没有告诉你我现在的手机号码和住址，没有告诉你，那天晚上的飞机带我离开广州离开中国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度。没有告诉你，我戒烟了。










后记：





堂弟开始用MSN，他说哥你们去年怎么不来我家啊，我去年捉了一只松鼠呢。我说你真厉害。堂弟说那当然！堂弟说不过我送给同学了，等生了小松鼠，他会送我一只呢。他说现在松鼠很狡猾很难捉，你们今年来我怕捉不到呢。我说捉不到就算了。堂弟说那可不行，我答应过二嫂给她捉松鼠呢！跟二嫂说啊，小松鼠也算！


我只是说，呵呵。

又见自己

《回忆之前忘记之后》是我转载的，作者不是我。不少人以为作者是我，让我很惭愧，我没有他那么流畅的文笔，也没有那么悲切的感受。以下的才是我写的，抱歉了。

之所以转载，是因为，写拿个文章的人，对我极其重要。



贴出之后，收到很多热心人的开导，鼓励，我很感动。暂时还没有给他看那些回复，相信他看了也会很感动。他现在，能够坦然的回首那段往事，至少表面上是。






很久以前他给故事的结尾是这样的（他给某网友的回复）：



谢谢你的关注。



文章只能到这里，我也不希望再有下文。



这就是结束了。



就象我在机场跟她说：“这就是分别了。”说的平静，却有无比的绝决。我没有回头。






我只能这样。其实不这样，还能怎样，即便那样，到头来还不是一样？



从一开始，我就注定是个没有名字的小丑，当别人轰轰烈烈的戏剧早已收场，我却还在那里对着空荡荡的剧场谢幕——是我在怜悯自己。



本来我就是个遭人唾弃的角色，如果我不怜悯自己，还有谁会可怜我？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善良的人，我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心软的人。但是对于她，我真的没有办法戒掉，我对自己无能为力。



我比谁都糊涂，糊涂到把自己折磨；我比谁都清醒，知道只有我自己才能救自己。



所以我逼着自己离开，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在异国的街头，被完全陌生的对白包围，突然接到妈妈的电话，她的黑夜我的白天。我挂掉她的电话，站在那个撒满阳光的慵懒街头，哭的不声不响。其实我很不想来这里，很不想。但是我来这里，不是一个选择，而是一个必须。



我希望我可以忘记，但是却本能的将伤口舔开。那一刻，痛到晕厥！痛的过瘾！



所有这一切，都是我自己，与她无关，与谁都无关。



我开始讨厌自己象个女人一样写出这样的哀怨文字。



还好，我再也不会那样了。这就是结束了。









如果杜撰小说，出于好意，我可以给出一个王子公主的童话结尾，或一个天涯剑客的潇洒结尾，让善良的过客心满意足的经过，满心欢喜，不留遗憾。



但是很抱歉，我能给出的，狗尾续貂，是一个庸俗的结尾，并不被人看好的结尾，仅仅因为，是个真实的结尾。






真正的结尾是这样的，他没有完全戒掉烟，至少我碰到他偷偷在阳台抽过一次，看到我回来他急急忙忙的扔掉，讪讪的走进客厅。还有，他跟我在一起。我也是男生。其实就算是同校同一届同一系，你也很难记得起我们两个。或许能对他有点印象，他的外型还有他常打篮球比较容易记住。至于我，虽然自认为眉清目秀比他帅但一直被他称作丑鬼，没有他高，打扮老土没什么爱好又比较闷，估计我同班同学都要忘记我什么样子了。






说起我跟他认识，那是十年前，97年我们大学入学。我们住在西山的某舍同一楼层，不同系。要说印象，报道那天我就看到他了，高高的瘦瘦的，自己拉着一个行李箱，那个时候他还很不戴眼镜，可能近视，眯着眼睛看指示牌。那一年，我们都18岁。他比我大10天。






因为在同一楼层，还有几门一起上的大课，而且是年少容易交往的年纪，慢慢就熟悉了。开始就是点头打个招呼或者笑笑，后来就可以搭着肩膀一起去吃饭自习或者篮球，其实我不喜欢自习更不喜欢篮球，但是每次他招呼打篮球或者去自习，我都是立即响应的。






起初觉得他是个冷冷的人，不苟言谈。后来交往多了，觉得他其实挺热情，骨子里透着一点点自卑而且倔强。不知道如何整体评价他，如果只允许用一个词，我只能说，他很善良。打篮球的时候，如果对手弱一些，他总会谦让，但是如果对手强他就变得很犀利顽强。他跟生人讲话很少，但是跟我这样的熟人，他能讲很久而且你不会觉得枯燥。他思维很有逻辑，有时候也有一点孩子气。






军训的时候我就发现他手上戴一块比较贵的表，穿衣服低调但是鞋子都是名牌。我猜他家境应该不错。碰到几次别人问他家是哪里的，他说青岛，然后，他总是加上一句，农村。后来我去他家玩才知道，他家的确是农村，但是比较富庶。他家有四所房子，爸妈一处，一处哥哥用来结婚了，一处毛胚是留给他的，还有爷爷奶奶留给他的一处。他说爷爷把地段位置很好的老房子留给他，一半是因为喜欢他，一半是因为怕留给7个儿女大家会把老房子卖掉分了。爷爷临终的时候他正在考研没能赶回去，但是爷爷跟所有的儿女们宣布，房子留给他。没给任何理由。老爷子的话，到临终还是掷地有声，儿女们没有一个人敢反对，倒是听说他的堂哥背后略有微辞。他当然是跟爸爸妈妈住。他父母的确是农民，但是家里却挂着精裱过的字画，还有传统的家具摆设等。跟他爸爸聊天才知道，他的祖上是地主。只是后来政策的原因衰落了。他的爷爷读过严格的私塾，即便是到了他这一代，家教还是非常严格。一个简单的例子，吃饭结束后，他立刻收拾桌子去洗碗，他妈妈说:你陪同学看电视我去洗碗。但他像是没有听见，急急忙忙的洗碗。我去厨房帮他，他小声说，他爸爸没有点头他是不能让妈妈洗碗的!我的家在城镇，家庭气氛没有他家那么传统，我在他家有时候收敛不住就难免有点没大没小。他爸爸妈妈都挺喜欢我，至少我是这么觉得。后来他跟我说:奇怪，我如果象你这样子，他们肯定骂，我现在这样乖乖的听话，他们好像还是更喜欢你。我想大概他跟父母的沟通不多也不深入。后来确实证明这一点，每次听到他给家里打电话，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话，然后就没话了。他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我一直不知道他骨子里浅浅的自卑是哪里来得，后来猜想可能是家教太严格的缘故。他去我家次数多一点，但是每次都像是头一次，很拘谨。完全没有了篮球场的洒脱。吃饭的时候如果不招呼他，他从来不乱下筷子，后来我妈就不停的给他往碗里夹菜，他不停的说够了够了但还是毕恭毕敬的拿碗接住。后来知道，他小的时候跟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一起吃饭，长辈没有发话，他跟哥哥从来不动筷的，长辈夹菜是必须要接的，而且碗里的饭要必须吃完的。所以第一天晚上他悄悄跟我说:你妈撑死我了!（这话我怎么听都像是骂人，但是他不知道怎么骂人，更不知道这句话听着不舒服。）白天出去玩晚上他磨磨蹭蹭不想回去，不停的建议我:咱们在外面吃吧，回去吃我活活被撑死!后来我跟我妈说了别给他夹太多菜，我来夹。第一次吃完饭之后他拉我一起去洗碗，说长辈麻烦做饭，小辈洗碗是应该的，我没动，我妈妈坚决不让他洗的，他站在厨房门口，进退两难，手足无措的样子，很傻。我笑他，他红着脸。给他电视遥控器让他选频道，他总是递给我爸爸，然后陪我爸爸看无聊的节目。






本科毕业的时候我被保送了本校的研究生。他也被保送，不过是去北京，他不喜欢那个城市也不喜欢那个专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们两个人大吃了一次，按说我应该高兴才对，可是那次没怎么喝就醉了。听说他把我背回去放在床上之后，我立即吐了他一身。他回去换掉衣服又回来给我清理，还给我脱了衣服，拿热毛巾给我擦。丢人的是，据说那天晚上我死抱着他的腿就是不让他走，怎么说怎么劝我都不松手。后来没有办法，他那晚就挤在我的床上睡的。这些都是后来听室友说得，问过他几次，逼问他那晚有没有对我怎么样，他说都不记得还有这回事。






之后的某天，他告诉我他放弃了保研的名额，决定考本校的一个牛导。他做了这个决定之后，我们又大喝了一顿，这次是他有点醉，我们在音乐喷泉那里坐到很晚，他说他加入考研一族以后，不能找我打篮球了，作息时间变了，也不能经常一起吃饭了。后来事实却相反，我几乎大部分的时间都跟他在一起，自习室图书馆占座位，餐厅挤来挤去的买饭，上网查询考研动态，甚至替他去听了几次考研讲座，还要看一个自习室的骚狐狸在我眼皮底下给他送秋波。后来成绩下来之后还是我给他查询的，成绩相当高。那天我们又庆祝了一次，他拿着啤酒杯做激动状:首先要感谢我的父母，把我生的这么聪明勤奋，能取得这样的成绩，都是因为你们生了一个好儿子，再次，要感谢我的学校，给我提供了学习食宿的场所以及精良的教材，最后，我要感谢我的经纪人某某某(就是我)，他不畏严寒酷暑，跟着我蹭吃蹭座位蹭学习机会，在我骄傲的时候，他会打击我，在我消沉的时候他还是会打击我，在我精神亢奋的时候他灌我喝咖啡(做一个苦的表情)，在我最困最想在课桌上睡觉的时候(泣不成声状)，他会以非人的虐待方式悬梁我刺骨我。所以，我想把分数线以上的所有分数(无用分数)都归功于某某某，而且，我要把我的奖项分一半给他，然后就伸出他的长胳膊隔着桌子把我拉近，灌我喝了半杯啤酒，然后他把剩下的半杯喝光。于是我也倒满一杯，也做领奖状:作为某某某(他的名字)的经纪人，我要感谢我的父母给我一双慧眼，让我这个伯乐发现了马群中的一头毛驴，经过严格的训练终于取得了良好的成绩。我要把这个奖项全部归功于我的毛驴，然后我走过去强灌了他一杯，有些灌到他鼻子里了，他俯下身咳嗽，抬起头来我似乎看到他眼睛湿湿的。后来那天晚上，我们把很多相关的角色都扮演了。包括路边卖鸡汤豆腐串的小妹，还有黑心商店老板，澡堂子打扫卫生的大伯，甚至自习室的座位，都一一进行了领奖发言。之后又是三年，虽然是同一座宿舍楼，经过两次搬迁还是没能在同一层。






关于我的感情，研究生之前是一片空白，对他开始只是朦胧的喜欢，后来认清了自己的取向之后对他有过非分之想，但是知道他不是同道中人，所以也只能是想想。研究生之后上网聊天陆续认识了几个，后来跟海事的一个交往比较密切，我带海事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他也看到了，过来打了个招呼，海事跟我是同一个地区的，我就说是我的高中同学。那段时间有空就去找海事了，不知不觉跟他有些疏远。有一天晚上他来我宿舍要我第二天陪他去买东西，我拒绝了。可能是我以前太听他的了，每次他说什么我都响应。这次突然拒绝，他很意外，问我明天有什么事情，我撒谎说跟那个高中同学去医院拔牙。他似乎有点不高兴，说我看你那个高中同学不是什么好东西，看人的眼神怪怪的，你少跟他交往为妙。然后就回去了。第二天晚上我又去找海事了，很晚才回来宿舍。回来看到桌子上有一个盒子，打开一看是一个索尼的CD随身听，盒子反面写了几个字:我们的23岁生日礼物。这是我们的习惯，他生日的时候我们互换礼物，10天后我生日，一起大吃一顿。那天是他的生日，我竟然忘记了。急急忙忙的去他宿舍，其他人都睡了，他还坐在床沿上看电影，估计是等我。看见我来了立刻摆出委屈的样子，说:我转了一个下午，回来找不到你，电话也打不通。到现在都没钱吃饭。饿死了。我陪他出去，因为太晚了实在没有什么可吃的，就在路边买了三个煎饼果子，他两个我一个，两个人站在桥头吃，他的很快吃完了，然后他把我吃剩的半个夺过去也吃了。我坐在栏杆上晃着腿看着他狼吞虎咽，鼓起勇气跟他道歉：我忘记了你的生日还没有准备礼物。。。他说他买的礼物是给我们两个人买的，所以才打算叫我一起去买。第一天晚上"处女夜"让我先听，以后大家轮流听。那天晚上回去后我把随身听送去了他宿舍，让他先听"处女夜"。十天之后我们一起吃饭，我给他准备了一个周大福的玉坠，吃饭的时候给他。他竟然不好意思了，问：这个也是我们两个人的? 我说这是你一个人的。他拿在手里反来覆去的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狠狠的说:你老实交待，是不是想独吞我们共用的随身听?我哭笑不得。他把玉坠给我，说：那这也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今天晚上你先戴，明天之后就是我的戴。于是他给我戴上，打了一个活扣。吃饭结束之后回学校，路上没有人的地方，我把玉坠从脖子上摘下来给他戴上。系了死结，紧了好几次。

又见自己

毕业之后我出国，很多东西都留给了他，结果他都转手送人了。什么都没带走。那个随身听我知道他很喜欢，也想留给他。因为他喜欢CD随身听所以他执意要我带走，他从脖子上摸出那块玉，说，这些都是我们共同的，我戴玉，你拿随身听。我当时很感动，差点哭出来，他却装作哀怨的说，你的伎俩终于得逞了，拿块破石头给我，你就独吞了我们昂贵的随身听。我突然很想毒打他，论价格，那块“破石头”是这个“昂贵”随身听的三倍，耗尽了我当时所有的积蓄。其实他是懂玉的，他大概也猜得到那玉坠的价格，那晚给他戴上玉坠的时候他就说，你是不是把钱都花光了?没钱就跟我讲，我那里还够你零花的，别跟你妈要。从那时候起他就一直戴着那块玉，去年我去机场接他的时候，他穿T恤，一眼就看到他脖子上一条洗的发白的红线。






买玉这件事情成为了跟海事分手的直接导火索。在海事之后还短暂交往了几个，从来都找不到跟他在一起的那种信任与默契。关于他的感情生活我略知道一二。他是很优秀的，虽然不很帅，但高高瘦瘦的挺利索干净，看上去不让人讨厌，而且有礼貌，不油嘴滑舌，篮球打的好，成绩也很好，所以就有几个女生喜欢他。在男女比例6:1的理工大学，有几个女生喜欢已经是值得吹牛的事情了。我暗地里吃过醋。因为我跟他关系不错，还有女生通过我打听他的消息甚至变相的约他，让我很郁闷。不过好在他对那几个女生似乎不感冒，维持在朋友的层面，都没有什么故事。大三的时候跟一个高挑女生走的很近，但是后来无疾而终。研究生的时候他的初中女同学来大连看他，他跟我说，他们初中放学都是一起走的，我想大概就是他的初恋吧。从初中开始到研究生，也有十年的时间，这小子还挺能拖的。不过他那个女同学走了之后来过一封信，之后就没有了任何消息。研究生期间有一个外语系的小女生经常跟着他，自习室图书馆吃饭甚至踢毽球都粘着他。我一开始就觉得他们不合适，果然到毕业也没有什么故事。关于他感情的事情，只要他不说，我是从来不会问的，问了只是自寻烦恼。






我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这样一个女人，而且是个已婚的女人。有一次跟一个国内的同学聊天，他说学校BBS上有一片文章，就是我之前转载的那个《回忆之前忘记之后》，很像是某某人，(这个某某人，就是他了)，因为某某人被校外的人进来砍了一刀，我同学是知晓的。而且知道我跟他很熟，问我作者是不是真的是他。我就去看了文章，然后跟我的同学说:怎么可能是他!






有些不满的是，他在那个文章里根本没有我的影子。他住院的那些日子，大约半个月的时间基本上都是我在汤汤水水的伺候，就差给他端屎端尿了。他被砍的第二天我才知道，我死拖他去医院处理，医生说已经太晚不适合缝针。我也追问他到底是谁砍的，他只是说，在外面得罪了人。我还是追问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怎么得罪的，他摸摸我的头说，江湖事，江湖了，你不要多问。我最烦他这种时候把我当个小孩一样打发了。我想他脾气挺好的在外面不会惹事，怎么无端端就得罪了黑道上的人。但是他不让多问，我也就闭嘴。






在碧海青天看到那个文章的时候，他是已经跟我同居了半年多了。他刚来我这里的时候，我给他找不到其他住处，让他跟我住。因为之前我在他家住过，他也在我家住过，而且他小的时候跟他哥哥是睡同一个床的，所以他对两个人睡一个床没有别的想法。于是就先住在了一起，一张床，两个被窝。有空的时候也出去找找房子。他对房子要求很高，要通风采光布局噪音位置都要好，这样的公寓不多。后来找了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却适合两个人住，他让我搬过去一起住，因为我跟房东的租房合同问题，没去成。他觉得一个人住太浪费就放弃了那个房子。7年的大学生活，他对我没有任何防备，所以开始我对他动手动脚他总是以为我在跟他闹着玩，后来我实在是昏了头忍不住了，对他做了些超界限的事情，他拒绝了，我很担心连朋友都没有的做了，就跟他全部交待了，那天晚上边哭边求他不要不理我，至少跟我做普通朋友。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像是哄一个孩子入睡。我哭的累了，就消停了，他给我盖好被子就去客厅了。我想他肯定不会再理我了，恨自己轻易断送了多年的情谊。我还没有时间去担心接下来该如何相处。



然而。



天亮的时候他爬上床，我迷迷糊糊的，背对着他。他把我扳过来，问我，你醒了没有。我不敢睁眼看他。说，醒了。他说，我跟你说个事。我说，你说吧。他闷了一会儿，说，那你只能跟我好，不许跟别人好。我当时对这句话一点感觉都没有，还是闭着眼，说，嗯。然后他放开我，翻个身平躺着说，那，我以后就不再出去看房子了，就住这里了。






我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哭出了声。他拨开我的手，说，喂，不喜欢我住这里就直说，别哭哭啼啼的。然后他把胳膊伸到我的颈下，把我搂过去，以前也有过这样亲昵的举动，但这次不同。我在他怀里哭了个一塌糊涂。什么都忘记了，就剩下他淡淡的烟草味。那天中午他把自己的被子拿去阳台晒了，晚上没有拿回来。第二天中午我把他晒好的被子收回来，叠好放进了壁橱。






让他说个我爱你，比登天还难，他说，太肉麻了，然后说，我挺喜欢你的。他说的喜欢，大概就是爱了。我不止一次的问他是什么让他决定跟我在一起的，起初他说，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谁爱他，他就爱谁。这是明显的敷衍我，我当然知道有几个女生爱他，他并没有爱回去。而且我也知道了即便别人不爱他，他也爱过。不过有一次他半开玩笑的回答我说:你喜欢了我那么久，要是我不喜欢你，我都觉得自己挺没有良心的。你这孩子默默憋屈了这么多年，挺可怜人的。你又丑又没钱又小孩子气，我不跟你好，估计就没有人跟你好了。只要你不嫌我，我觉得咱们两个人过日子也挺好的。再说我们都见过双方父母了，他们也没说反对吧?跟你在一起我心里踏实。咱们这应该算青梅竹马干柴烈火两小无猜吧?我当时想，他怎么那么贫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扯什么见父母。现在想来，他那次说的应该是实话了。他最了解付出爱得不到反馈的反反复复的痛苦。不想伤害我也罢，可怜我也罢，喜欢我也罢，或者什么都不是也罢，毕竟是已经在一起了。












因为工作原因他没有假期，而我大闲人一个，八月十五飞回家陪老爸老妈过仲秋，然后根据他的指示，十一来了青岛慰问他父母。来了之后他的父母还有大哥大嫂都很热情的欢迎我，他妈妈有空就聊我们那边的生活，还有很多他小时候的故事，他爸爸最常说的就是，今天想吃点什么？



有几件事情不得不说说。



他家的电话是语音报号，他打来电话，他妈妈一听就知道是他，跟我说快快快接电话。他爸爸也在，我就按了免提让大家都听，我刚喂了一句，他一听是我，就说：丑鬼小某某啊（我的名字），想不想我啊？



他很少这么肉麻，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倒是他爸爸接话了：怎么不想？小某某（爸爸也竟然这么叫我）想你想的每顿饭都吃不多。（这是我翻译过来的普通话，他爸爸的方言不是这么说的）。然后他就磕磕绊绊的开始问爸爸这边的天气，估计是臊的脸红了吧。






他哥哥的儿子一岁了，咿咿呀呀的非常讨人喜欢而且估计将来是个很醒目的帅哥，他们全家都很骄傲。我也经常抱这个小孩，我抱着小孩的时候他哥哥常常跟小孩说的就是：你多吃饭，长大以后去找你二爸和你＃叔叔（就是他和我）。还有一次就是小孩闹的时候自己楸了小鸡鸡一下，他哥哥立刻笑着说：安阳我的孩儿来（这是方言，意思就是：哎哟我的孩子），别乱动，咱们家就指望你传宗接代了。。。这话说的，我总感觉有些愧疚。






这次来我没有准备厚点的衣服，而青岛这几天一直阴天小雨，还比较凉。他家没有合适我的秋冬衣服，本来我是想穿他的衣服就可以，虽然大了些不是很合身，以前也常穿。他妈妈执意要他哥哥带我去买厚衣服。到了商场随便选了一件，他哥哥非要再多挑一件给我，我说我穿不了那么多，他哥哥说：都是一家人别见外，反正以后常来，多备几件以后来了还可以穿。可能说者无心听者心里有鬼，我怎么听怎么都觉得，他哥哥知道了我们的关系。



我在网上问他，是不是家里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他说不太可能，至少他没有主动透漏这方面的信息。不过他说，我是唯一来他家的大学同学，而且来过不止一次，每次都住好久，这次还是自己登门，他哥哥不会是傻瓜。他又说，反正家里人早晚要知道的，不用去想太多。












对我来说大概就算是个happy ending了，关于未来我不去想很多，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挺踏实的，就应该知足了。我一直相信能在一起就投入的爱，是不会后悔的事。我的父母知道我们住在一起，只是他们都还不知道我们已经不只是以前那个关系。他的父母应该也不知道这个关系，但是我严重怀疑他哥哥已经猜出来了。他的工资帐户定期储蓄保险公积金存折都在我这里，密码都是我们两个人的生日组合。他只拿一张信用卡。我们在国内按竭买了房子，贷款过了百万。两个人无聊的时候，他会问我:我们现在有多少钱?这个问题总要花费我相当长的时间去计算，然后告诉他大概有多少多少吧。其实凭我们两个人现在的积蓄以及收入，应该是谁都不会真的担心未来的衣食住行。关于将来，他想的比较远，总是说存笔钱给我的父母，让他们卖掉现在的房子买个大一点的安静一点的。然后再存笔钱分给他的叔叔大爷们，就当是从他们手里买了爷爷的房子。他哥哥嫂子生了个儿子，可能最高兴的就是他了，他不止一次表情很夸张的跟我说:我家后继有人，革命成功了，同志无需努力了，哈哈哈哈。也有一次颇为忧愁的说，你家怎么办？我说我父母不会逼我去结婚生孩子的。他竟然比较严肃的跟我说，去，再好好算算我们的钱，看看有没有剩余可以买个孩子给你爸你妈玩。






我清楚记得第一次看到他的样子，自己一个人拖着行李箱眯着眼看指示牌。他说他记不清第一次见到我的样子，只是说最早的印象大概是初秋某个早晨他跟他室友吃早餐，他室友悄悄跟他说：你看旁边那个，满满一饭盒包子，一个人可以吃那么多!他看了看说，看衣服也是大一的，他室友说，就跟我们同一层，某某系的，他又看了看说，哦，还真能吃！其实那是我替整个寝室买的早餐，我先在食堂吃完自己的再给他们带回去的。10年前那个时候我们还不认识。他18岁半，我也18岁半，他比我大10天。如今，他28岁半，我也28岁半。我们还保持着那个生日习惯。

又见自己

本文属于番外，纯粹闲谈。顺便感谢一下an ocean away,他介绍的这个网站。


这个是我们之间比较暧昧的一天，那时我们还只是同学，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同志”这回事情。庆幸我们能够在一起，把所有的青涩都酿成甜蜜。




大四毕业前夕，我们都在忙毕业设计，姑夫出差路过大连，打电话说要跟我吃饭，还说要我带上我的好朋友，我知道他是指女朋友，我说女朋友没有，哥们倒是有一个，姑夫说都好，人多吃饭热闹。



于是我去他们班的绘图教室找他，教室还有5－6个人没有走。他在画毕业设计图纸，我一直喜欢他哪个专著的表情，拿着丁字尺三角板，额头亮涔涔的。



我走过去站在那里看，他头都不抬说，丑鬼今天的设计做完了？



我说，还没有。



他说，每天都不完成任务，小心不能毕业！



我说，晚上我带你出去吃饭。



他划了几条线，然后抬起头来，很兴奋的样子，问：好久没有大吃一顿了，我们去哪里吃啊！吃什么？



我说，不用管，跟我走就是。



他说，要毕业了，别乱花钱了吧。



我说，谁说要我花钱了？



他于是就掏钱包，说：你看好了，我这个月就还剩这些钱了！吃光了就要喝西北风了。



我说：小气鬼，我姑夫请我们。



他就不好意思了，说，我不去。



我说，我姑夫你见过的，就是哪次哪次在我家遇到的那个，



他说，不熟悉，还是不去了吧。



我有些急，说，都已经说好了的，再说我不打电话，亲自来找你，再说你也好久没有大吃了。。



他说，好吧好吧，我去就是了，有人请客，不吃才是傻瓜。



我说，那我们走吧。



他说，等一会儿吧，把图画完。






于是我就坐在他后面的桌子上看他画图。我说天真热啊。他拿出钱包给我，说，去买雪糕回来大家吃。我不是很想动，不去接钱包，他拉过我的手，把钱包拍在我手里，说，你看看这个教室，只有谁闲着？我也不愿意顶他，就没好气说，要几个？他说，你自己数一下，几个人头就几个。于是我就出去了，从他的教室到卖雪糕的地方，要走很远一段路，随便买了一些，往回走就有些累，心里很不爽他使唤我，他妈的今晚还是我姑夫请你吃饭，你自己在教室凉快，让老子我跑这么远，冒这么多汗。一肚子气鼓着就上了楼，进教室，把雪糕递给他，我什么话都不说。他没有接，还是忙着画图，说，先分给大家。



唉，又被使唤。



不过很欣赏他这种谦让，总是让别人先挑，剩下才是自己的。估计是孩子多的家庭成长起来的，都有这个习惯。



双手撑着塑料袋逐个送到他同学那里让他们挑，我心里默念不要拿走我的哈密瓜味不要拿走我的哈密瓜味，结果最后一个哈密瓜味的还是被挑走了，剩下两个都是巧克力的。我拿着剩下的两个来到他面前，他一看我表情就知道我不很高兴，摸摸我的头发说，是不是很热啊。我心里骂：废话，你才知道我热啊。然后他拿出两个，说，你想要哪个？我于是看看一个同学正在撕开包装袋，说我想要那个哈密瓜味的，他于是大喊一句：狗巍，口下留情～～！他同学正在把雪糕往嘴里送，被他上去一把拿下来，换了一个巧克力的给同学。



拿回来，他递给我：嗯，你的哈密瓜味，



我看看那个雪糕，顶端有一个嘴唇印，就皱眉：我不要。



他仔细看了看，然后咬了一小口，然后递给我：这样可以了把？


我就很高兴的接过来吃。他边撕包装袋边说，原来哈密瓜味就是好吃。



我说，不行，你吃了我的，我也要吃你的！就去拿他的，他一闪躲过了，还伸出舌头很夸张的把整个雪糕舔了一遍，然后伸到我嘴边，要不要啊要不要啊？



我会怕你？我一大口咬下去，吃了半截，尽管嘴里冻的疼，硬撑给他一个洋洋得意的表情，他委屈的把自己的雪糕跟我的并排比较，说：你看，你多吃了我这么多，我也要吃回来，还煞有其事的拿个圆规用针尖在我雪糕上画了线。我转身也把雪糕浑身舔了个遍，也学他的样子，要不要阿要不要啊？那个哈密瓜味的雪糕，被我舔的满是巧克力的痕迹，相当难看。他仔细看看那条线，咬下去。然后一脸胜利表情摇头晃脑。



比我狠？我夺过他的，又一大口咬下去，满嘴的巧克力冰，表情有些扭曲，他舔剩下的一小块还看着我笑。我好不容易咽下，他就把舔剩下的一小块又伸到我嘴边，还要不还要不？



靠，一不做二不休，一口咬过来，吐出冰棍塞他嘴里



他拿出冰棍晃：这根可全是你吃的，怎么样，那根，是我的了，拿过来吧？



唉，还是要讲道理，很不情愿把自己的雪糕给他，他拿在手里晃来晃去就是不吃，还始自言自语：有些人非说自己喜欢哈密瓜味的，却把别人的巧克力全吃光，唉，真是傻啊，还是哈密瓜味的好啊。边说边故意伸到我面前。



我心里不爽，说，你快点，我们该出发了。



他这才正经起来，说，我还有一些没有画完呢，看看雪糕再看看图纸，递给我。那，便宜你了，都给你！



我说，我不希罕，你自己吃，赶快的，再晚了就没有饭吃了。



他说好了好了，算你帮我，可以了吧，帮帮我，吃掉它，再不吃就化了。



我说，你记住了，我是在帮你啊



他舔了一口，递给我说，行，算你帮我！谢谢你啊。



然后低头去画图，说，反正都是喂猪了。我知道他是留给我的，懒得给他斗嘴。



他画完图，我还在舔哪个雪糕，



他说，走吧，



我说，等等没吃完呢，



他一把拿过去，象吃羊肉串一样把雪糕吃完，说，go！









晚上吃饭他还是很拘谨，喝了些啤酒之后才开始说话多些，我姑夫说要他平常照应我一下，他满口答应。坐23路车，从学校东门回来。我说我憋不住了，他说随便找个地方解决。我说你跟我一起。他带我到路边的树旁，就是现在体育馆门口那边，说就在这里了，然后解裤子，我也跟着就淅沥哗啦了，谁知道他根本没有尿，提上裤子就跑，还大喊：有人随地小便啦！！！我因为憋太久，根本刹不住车了，着急的的四处张望还不能提上裤子。好在没有什么人经过，心急火燎的解决完，边跑边整理裤子去追他。



我拉下脸说：你玩赖！



他说，早就教育你不要随地大小便啊



我说，是你说这里可以的。



他说，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真傻。



我无语，其实我想说，当然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了！但是这话不能说，很气，一屁股坐路边。



他过来拉我，快走啦，宿舍要关门了。我赖着不起，他就转过去，抓住我的双手，往前拖着我走，象小时候大家在冰上一个蹲着一个拉着跑。我说，狗拉爬犁！



后来他松开手，蹲个马步，说，好了，我背你回去，可以了吧。



我就顺势跳上他的背。



夏风习习。



我说，等我以后有钱了，天天请你去今天的酒店吃饭。



他说，好啊，那我就天天背你回宿舍。



我说，彪了你，有钱了谁还住这个破宿舍？我住别墅，开宝马。



他说，你记住了啊，你自己要开宝马的，不是我不背你啊。



我说，你又玩赖。



他说，那你把宝马车给我，我开车带你，可以了吧。



我说，不行，



他说，小气鬼。






然后他停下，把我往上托了托，继续走。他说，丑鬼，全身都是骨头。


全文完
谢谢

[ 本帖最后由 又见自己 于 2007-12-23 07:26 编辑 ]

Zebada

才
怎么没有师兄送我音响::073::

柯南

好像很真实哦，可惜我不是大工的
是大工的一定仔细看看

dlut

写的真不错。不过在第一篇文章里真的一点点也看不到后者的影子。。。

Zebada

我也不是大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