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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小雨21

大结局!!未名湖畔的爱与罚,大家不要错过!感人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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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16 04:51:11 | 显示全部楼层

re:78、尾声.不关风月...

78、尾声.不关风月<br><br>关于那一晚的记忆,他永远地失去了,或者准确地说,遗弃了,再也没有向任何人提及,就像未曾发生过一样。<br><br>那些对于别人无比漫长的分分秒秒,于他而言,似乎只有一瞬。跳脱三境外,不在五行中,他短暂地摆脱了肉体的负累,让纯粹的意志徜徉在无尽的宇宙中。他终于可以不再受困于那些本体论的傻问题,只被简单的目的因驱动着灵魂。<br><br>没有惊讶,也没有恐惧,就像千百次从校园的小路上走过,他同往常一样正朝家里走去。于雷正在家里等他,那是他记得的最后一件事;他要回家去找他,那是他记得自己想要做的最后一件事。<br><br>他睁开眼,看见于雷,笑了,说:“我回来了。”<br><br>他太累了,甚至没有气力去察觉环境的变化,他只知道,他到家了。<br><br>张树从服务员手中拿过酒瓶,亲自给陈可满上,然后举起了杯子:“咱们干一杯,祝咱们小可生日快乐!”<br><br>“还要祝收着推荐信!”海斌一边举起杯子,一边高兴地补充道。<br><br>桌上除了张树海斌两个,平时常和陈可一块踢球打球的几个哥们也来了,甚至何进都在角落里安静地坐着。毕竟最后一次了,张树琢磨着还是热闹点为好,便征得了陈可的同意,多邀了些人。<br><br>若在以前,陈可定然是不肯的——让一大群人围着自己喝酒说话,实在是太难为他的一件事情,可现在的他决不会摇头。虽然,对于一些人一些事,他至今也无法去欣赏,但他却明白了为别人的快乐而忍耐自己的重要性。<br><br>喝完了酒坐下,张树贴上了他的耳朵,小声说:“还要祝你和于雷同居愉快啊~”<br><br>陈可不动声色地掐了他一把,笑着往杯里倒上了酒。<br><br> 怕是状态不好,也可能是酒喝得急了,才一瓶下肚,陈可便有些犯晕。他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对兄弟们说:“各位大哥,不是我不喝,让我先缓缓成么?”众人一笑,各自吃喝开了。<br><br>陈可看见何进窝在靠墙的一角,管自拿着酒杯往嘴里倒,也不与其他人说话,仿似活在一个与他们完全不同的世界里。陈可此时真真地有些可怜他,虽说大家都是孑然一身考来京城,可惟独他是真正的孤独者,没有人来分担内心的恐惧,没有人来倾听满腹的委屈,甚至没有人来让他感到心痛,感到后悔。<br><br>曾经,陈可本人也未尝不是这样的,可他现在却想要告诉何进:他错过了这个世界上的一些多么美好的事情。陈可突然看见何进扭过头来,眼神一时移之不及,只好尴尬地笑了笑,他举起了杯子,说:“何进,谢谢你今天过来……”<br><br>不知道是因为他话说得太轻,还是对方耳朵不好,反正何进没做出什么反应。但显然座上的其他人都听见了,不安地等待陈可干咽下了这口不讨好的酒,赶紧又端起杯子凑了过来。<br><br>等桌上杯干瓶尽的时候,陈可的话都说得有点绕了。他都不记得是怎么出的饭馆,只在隐约间听见有人来人去,车来车往,雨点跟冰雹似的砸在地上,响成一片。<br><br>陈可当晚不得不睡在了寝室的床上,他还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地从张树手里接过手机,听见那边传来了于雷的声音,让他好好休息,明天什么时候起来就什么时候回去,他在家里等他。<br><br>陈可忘乎所以地对着手机“波”了一个,张树不安地左右望了一眼,随即笑了。<br><br>寝室里的灯熄了,楼道里拉拉趿趿的塑胶拖鞋也渐渐静了下去。陈可觉得有些耳鸣,脑袋也涨得厉害,他好几次不得不从床上坐起来,咽下几口酸涩的唾沫,才得以继续强自入眠。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对那个人的思念突然变得无法抵抗了起来,孤独的分分秒秒都像极了天上地下的生死永隔。睡吧,睡吧,他安慰自己,于雷不会走掉,他会一直在家,等着自己回来,很快,很快……<br><br>许是过了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他突然又从一阵战栗中醒来。他身边的人见到他醒了,一句话也没说,紧挨着他凑了上来,一把尖锐的匕首倏然没入了他的胸膛。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期盼已久的时刻,连眼睛都绽放出了兴奋的花朵。<br><br>“你这种人不配活着,”他盯着正在迅速失去意识的陈可,冷静地宣读着自己的判决,“你毁了我一辈子,现在该你知道什么叫痛苦!”<br><br>陈可在悚人的目光中死死地抓着刀柄,直到何进被惊叫着的室友用同样的暴力所制服。<br><br>他急迫地在旋转的世界中搜寻着于雷的身影,没有。他在最后的一刻清醒中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呼喊他的名字,回应他的,只有尖厉的警笛声。<br><br>原本已经沉睡的宿舍楼,被里里外外的灯火映成异怪的颜色。救护车早已扬起一路的雨雾,飞驰而去,不明就里的学生依旧在窗边门口张望着,看嫌疑人被全副配备的警察押上囚车。<br><br>何进一边往楼下走着,一边努力地把腰杆挺直,昂着头,向围观的人不紧不慢地解释:“是他先害我的!”<br><br>“不准说话!”一个警察在他肩上推了一把,说。<br><br>大约就在稍晚一点的时候,于雷的卧室也被照亮了。是温暖的橘黄色,陈可不喜欢吊在天花板上的日光灯,他说,那种色彩总让人想起情节缓慢如同拖磨的艺术片,屋里的这盏落地灯是他们俩从宜家买回来安上的。<br><br>于雷就象戏里的人那样,呆呆地冲着手机,问:“什么?”<br><br>多么可笑啊,就在前一天,他还和陈可一道嘲笑了一部愚蠢的电视剧和它愚蠢的编剧,是啊,为什么主角一碰到急事就要问一句“什么”?好象听不懂中国话似的。<br><br>可现在,他没想到自己竟在冥冥中嘲笑了隔日的自己,张树好象说着他从没听过的外星语,让他仿似活在梦中。他确实就象活在梦中,就算被一群恶鬼驱赶,也艰涩地难以迈开步子。他多么想发足狂奔,奔到陈可的身边,早一秒钟知道他还幸运地活着,可天上就象下着胶水,把他的足底牢牢地粘在了地上,于雷使尽全身的力气,也只能勉强地跟上张树的步伐。<br><br>那一夜剩下的时光,他们都在手术室的门前度过了。<br>
<br>他一身透湿的衣裳,蹲在墙根,跟傻了似的,一动不动。刘海斌从警察局做完笔录,买了吃的东西过来,递了一份给他。<br><br>于雷摇了摇头。张树把东西接过来,塞到他手里:“小可肯定没事的,你别再病了,他一睁眼见不着你怎么办?”<br><br>于雷扭头盯着他,语气沉缓:“你说我能吃得下么?”<br><br>他把东西扔在地上,扶着墙,费力地站了起来。眼前飞起一片带彩儿的小虫子,他闭上眼,晃了晃脑袋。<br><br>“去趟厕所。”他扔下一句,缓慢地挪开脚步,往楼道的另一端去了。<br><br>“我知道他们两个关系好,但到这个地步……”海斌看着于雷摇摇晃晃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感慨道。<br><br>张树只能跟着摇了摇头。<br><br>正说着,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了,一群医生护士跟着上面躺着陈可的手推车走了出来。张树和海斌齐刷刷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时都觉着脑袋有点充血。<br><br>张树一把逮着一个貌似相当权威的老医生,问:“他没事吧?”<br><br>医生看起来十分疲惫,说话的时候也没什么好气:“有事你还这么问?都是没事找事。”<br><br> 一边走老医生还嘀咕了几句当下年轻人的思想问题,张树和海斌对看了一眼,互相拍了拍彼此的肩膀,长长地喘了口气。<br><br>“你跟着他们去,我得等着于雷,不然他不立马就得疯了!”张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笑意。<br><br>张树于是便在走廊里等着。外面的雨仍没有停的意思,刚才小了一点,这会儿又下得象在北京城里罩上了蚊帐,一切所见都隐隐约约的,但此时,雨声带给他的却是温柔的安慰。四年里,他这位可爱又有点古怪的朋友已经成为了让他如此害怕失去的人,陈可就象是他的弟弟,让他即使难以理解,也愿意去包容他的一切——淘气,任性,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小秘密……<br><br>走廊里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转过头,见于雷正一动不动地朝他看着。张树猛然意识到当下的场景或许正给他造成某些毁灭性的错觉,他赶紧跑了过去,搂住他,笑着解释道:“手术做完了,小可没事!快放心吧。”<br><br>于雷一下坐在了地上,握紧的拳头松了下来,每根手指都在不住地颤抖。张树陪着他蹲下,在他背上来回地揉着。他简直无法相信,这个人,蜷缩在地上,脸色惨白,象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竟是他素来认识的于雷!竟是那样自信,那样迷人,那样总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的于雷。<br><br>少驻片刻,于雷长长地吐了口气,往后仰了仰脖子,浑身的关节顿时象要散了一样“噼啪”作响了起来。张树不禁伸手地握住了于雷的胳膊,就着他的意思把他拉了起来。<br><br>于雷在紧紧扶持着自己的手上拍了拍,轻轻地说了句:“你真是够哥们。”<br><br>张树搂着他的肩膀缓步往走廊豁口走去,说:“这是实话。”<br><br>前方渐渐响起的脚步声暂时地打破了楼道里难忍的寂静。海斌确定了他们的位置,一路小跑到了跟前,说:“进了病房了,说明天才准探视。”<br><br>“那要不咱们先回去,眼看天就亮了,咱们回去换了衣服再过来,成么?”张树小心翼翼地打探于雷的口气。<br><br>“咱们先去他病房看看吧,不进去,就外头看看。”于雷不置可否,迈开步子往海斌的来处走去。<br><br>陈可的病房外同样是一片寂静。于雷在门口伫立许久,终还是鼓起勇气,抬起了头。在里间的床上,躺着他愿意用生命去保护的人,白皙的面容仿似如昨,只有呼吸机提醒着旁观者他受了多么严重的伤害。<br><br>“大夫说是伤到了肺叶,用呼吸机是因为手术的时候全身麻醉了……”海斌一边小心地观察着于雷的神色,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br><br>夜里值班的护士听见了他们的声音,从值班室往外张望了一下,随即走了过来。<br><br>护士是个很和气的小姑娘,她同情地朝于雷三个抿了抿嘴唇,说:“先回去吧,刚做完手术光等麻醉过去至少也得到明天,现在在这儿也没有用的。”<br><br>“先回去吧。”她又补充强调了一句。<br><br>“让他们先走吧,我还是想留在这儿,”于雷低着头,语气里没有任何商量的意思,“我不会出声,也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就是想留在这儿。”<br><br>“对不起,这是规定。”小护士显得很为难,但看得出来她并不情愿去和这个湿乎乎、眼神里透着无助、可怜巴巴的男孩子过不去。<br><br>“要是我这一次让你在这儿,以后谁不都要留下了?”护士还是决定要坚持自己的立场,把以前从护士长那儿听过的话搬了出来。<br><br>张树挤出了一点微笑,跟值班护士打着哈哈:“就让他在这儿吧,要搁别人你让他站楼道里他都不乐意的,是不是?他能好受一点就让他一次吧,那比他亲弟弟还亲呢……”<br><br>小护士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妥协了:“那就这一次,再不准这样了。”<br><br>张树三番四次地保证过了之后,把她送回了值班室。<br><br>“那我们就先走了,”转过身来,张树拍了拍于雷的肩膀,“别想太多,他已经都没事了。”<br><br>于雷点了点头,算是道别。就在张树已经走到电梯口上的时候,于雷忽地又想起了什么,于是跑过去叫住了他,问道:“跟他家里说过了么?”<br><br>“还没来得及呢。”张树答道。<br><br>“你跟你们院的人说,不劳他们大驾了,我会打的。”于雷冷冷地说。<br><br>张树点了点头,按下了下行的按钮。<br><br>于雷回到陈可的病房前,挨着房门靠在墙上,在这里,他可以时刻真实地感觉到陈可还活着。他再也不敢遗落能够和他在一起的一分一秒,因为没有人知道下一秒钟还会发生什么。<br><br>他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往里略走一点,拐进了楼梯间。他知道这是一个残酷的电话,但并不比他所接到的那个更残酷,因为,陈可的父母至少可以明确地知道,他们的儿子还活着。<br><br>拨号音响了很久,最终从手机里传来了中年女性迟缓的声音。<br><br>“阿姨,我是于雷。”身心俱疲的于雷努力地让自己的口气尽可能的轻松。<br><br>在这样的时间,陈可母亲还是登时警觉了起来,于雷不是没想过等到早上再打,但他没法冒那样的风险,他至死也不愿意面对的风险。<br><br>“是这样,您别紧张,”于雷已经听出了从电波里传出的恐惧,他再一次提醒自己一定要注意语气,沉稳地说道:“陈可出了点事,现在手术已经做完了,很成功,他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但您最好还是尽快过来看看。”<br><br>陈可他妈的立刻就哭了出来,在那一头急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br><br>“您别紧张,这样对叔叔的身体也不好,”于雷连忙提醒这个快要失去控制的母亲,“具体的事您来了我再详细告诉您,现在陈可确实已经没事了,您尽快来就行,这边陈可的医药费和您过来的住宿我都会料理的,好么?千万别担心!”<br><br>陈可的母亲也顾不上感谢,很快在那头挂了电话。<br><br>于雷无声无息地走回原处,静静地,侧着脑袋,两眼直勾勾地看着病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实在无法把病人二字和陈可匹配起来,而今后,一道伤疤将永恒地留在他的胸口上。<br><br><br>
 楼主| 发表于 2006-1-18 02:45:32 | 显示全部楼层

re:79、尾声;香丘何处   ...

79、尾声;香丘何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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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定陈可的伤势并无大碍后,陈可的父亲便返回了青岛,而他妈则一直在于雷订下的房间里住到她儿子出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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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其间她常和于雷一道呆在陈可的病房里,于是交谈也是在所难免的。自从她对于雷所扮演的角色有了一知半解的揣测后,她的立场就诡异地尴尬了起来。她有时格外主动地接近他,有时又感到有些恼怒,于是刻意地制造距离,对于究竟该如何表现母爱,她有些左右为难。<br>
   <br>
   但无论如何,在于雷朝她挥手,目送她去通过机场安检的那一刻,她还是谅解了关于这个男孩的一切。人在分别的时候常是最软弱的,尤其是女人。<br>
   <br>
   陈可离开医院之后,她还时常打电话过来,询问病况,末了,总不忘给于雷梢上句好。每当这个时候,陈可总会笑一笑,冲着于雷看两眼,说:“知道了。”于雷则也会冲他笑笑,比一个口型:谢谢妈。<br>
   <br>
   那便是他们两个最幸福的时候。<br>
   <br>
   陈可的康复情况出人意料的好。其实也并非出人意料,象他这样健壮的小伙子,二十岁才刚冒头,不能很快复原才真是让人奇怪的事情。开学的时候,他已经可以站在球队的练习场边,做一些简单的恢复动作了。<br>
   <br>
   他本来应该参加棒球队在八九月间的全国赛的。为了病床上的陈可,这次棒球队的兄弟们都憋了股劲,要给他好好地争口气,可终究还是因为实力不济以及主力投手的缺席而只名列第四。新学期的第一堂训练课,每个人看见他都会惊喜地跑过来,轻击(十分小心地)他的臀部,说:“真他妈帅!等明年五月咱们再一块好好震他们一个!”诸如此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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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上,队友们在教练的布置下打起了练习赛。陈可和仰慕着他的小替补们在场边看着,他无出其右的技术和陡然带上了些传奇色彩的人生使陈可的名字在低年级中焕发出了天使般的光芒。<br>
   <br>
   “砰”,金属球棒猛烈撞击着棒球,让它一直飞上了一体的屋顶。<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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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高兴地站了起来,一时顾不上胸口的疼痛,象往常那样大声地喊道:“好打!”<br>
   <br>
   打者慢慢地在圈上跑着,朝他这边看过来,笑着竖起了两只大拇指。<br>
   <br>
   他享受这样大声呼喊地感觉。这是小孩子的专利,不管他们怎么嚷,或者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尖叫,都是可以被宽恕的;等他们大了,懂得了事体,懂得了礼貌,懂得了他人的眼光对自己的约束和激励,便不能再这样做了。棒球场就象是一个他从未经历的童年,解放了陈可。<br>
   <br>
   他想起来,以前于雷的师兄跟他说,读大学就象打球一样,绕着个圈,一垒,二垒,三垒,觉着自己越来越大,越来越成熟,最后回到本垒,得了一分,才发现自己如果不是回到原处,那也只是又上了一个起点。真的是很对。<br>
   <br>
   大声地喊吧!那只是一个起点。也许呢。<br>
<br>就在陈可重新出现在棒球场上的那个下午,于雷班上的团支部书记找上了他,说有重要材料要给他,让他马上回宿舍一趟。<br>
   <br>
   于雷这才想起来,昨天上午院里开过一个保研工作会议,要求所有有资格参加保研考试的人都要到会。这本来也确是于雷该去的,决定一辈子前途的事,谁能不好好听听呢?争奈他一辈子的前途碰上了陈可,终究还是矮了一头,于雷很洒脱地托人替他请了个假,便陪着陈可回医院去检查了。<br>
   <br>
   团支书催得紧急,他火急火燎地赶回宿舍,找着了闲得正愁没人给他添事的书记同志。支书见他进来,立刻在仓促中站了起来,一步冲到床前,打开包里里外外地找了起来。<br>
   <br>
   至于就急在这一两分钟上么。于雷心想。<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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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一堆垃圾一样的过期笔记里翻了出来,支书推了推眼镜,把一张折叠得很不规则的纸交给了于雷。<br>
   <br>
   正如他所料的,这是随昨天的会上发下来的重要文件——保研同意书。说这张被糟践得很不成样的纸张很重要倒不是说签了它就能保研,而是指所有签了这份文件的人一旦取得了保研资格,就自动放弃其他的升学可能,比如留学或者投奔外校(当然,这在京大是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br>
   <br>
   “院里说今天下午之前必须交上去,保研考试就定在下周六。”支书又推了推眼镜。<br>
   <br>
   于雷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小时钟,四点过五分,他现在终于知道了书记同志神情仓皇的原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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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周就考?也真够快的。”于雷说。<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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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院里说就是要考大家的真实实力,不要复习。”支书一边推着眼睛,一边为暑假里自己的苦读暗自叫好。<br>
   <br>
   他递了支笔给于雷,说:“赶紧签了,送教务部去吧。”<br>
   <br>
   于雷迟疑片刻,接过笔,伏在案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就和他当年在图书馆留给陈可的字条上一样,同意书的右下脚用极漂亮的行楷写着:于雷<br>
   <br>
   从教务部走出来的时候。他的心口狠狠地抽了一下,于雷摁着自己的胸,感到痛楚,像是被高压电弧从肚子里打进去,又从面门上穿出来,浑身都是那种血糊淋漓的难受。他走了两步,躲进了法学楼隐蔽的男厕所里,哭了。<br>
   <br>
   他还想着那一晚,他送走了陈可的父母,继续在医生和护士的纵容下,守在依旧因为麻醉而不省人事的陈可身边。他当时害怕极了陈可会变成植物人,就照着小时侯从电视里看到的那样,伏在陈可耳边,轻轻地说话。<br>
   <br>
   后来陈可听说了这事,便笑着说难怪他到现在耳膜还老往外鼓,原来是那个时候话听多了。他问于雷都说了些什么,于雷便拣了些无关紧要的哄他,什么猴子洗澡、猪吃人人吃猪之类的笑话,逗得陈可咯咯一笑,便糊弄过去了。<br>
   <br>
   其实他那晚说的最多的是:要是你醒了,我就一辈子守你身边,打我也不走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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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极其讽刺,现在看来,只有陈可醒不了,他一辈子守人家身边的愿望才有点实现的可能。<br>
   <br>
   就在前天,那个当日曾被于雷在病房门口痛斥的的高个子先生给陈可打来了电话,说推荐信已经写好了,写了十封,不够了还可以再补,等什么时候有空了送到陈可寝室去。其实陈可早就已经走着去和他见了面,是为了还他当时在医院里留下的一万块钱,可先生这一会儿还是坚持他应该静养,一定要亲自送过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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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凡接触过留学的学生都知道,这亲笔写的推荐信已然是极不寻常、极抬举被推荐人的事情了,何况还要劳教授大驾亲自送来?作为最终妥协的结果,于雷代替陈可在有些尴尬的气氛里取回了推荐信。<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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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这封信把他带回了现实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没有谁要为那个永远沉睡的伴侣甘守一生,在这个世界里,他们注定是要健健康康地、平凡地、象被注定的那样,分开。<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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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感谢那个把笔递给他的团支书。如果是在自己的书桌上,他一定会在同意书上踌躇得更久,但现在,他总还是可以一哭了事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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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早已辞去了在CB事务所的实习工作,每天只是待在陈可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他。<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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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次陈可下了课从教室里出来,看见一如往日等在门外的于雷,他把他拉到了一个僻静的角上,挺了挺胸脯,说:“你看,我现在都没事了,你别为了这么条疤连自己的生活都没了。”<br>
   <br>
   “我的生活就是你啊,见不着你我还要生活干什么?”于雷掐着陈可的脸蛋,呲牙咧嘴地说。就算不能一辈子,他还可以在他身边守八九个月呀!<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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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的脸当时被于雷掐着,傻乎乎地咧着嘴,不知道他原本的表情是怎么样的呢?但绝不会是欢快地笑着的吧,反正那一整个下午他都在教室里面无表情地发着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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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傍晚,他又在下课的时候看见了于雷,脸上才又有了笑意。要在这个时候形容陈可的微笑是不太容易的。从意图上说,那该是有些勉强,因为他本没有笑的意愿;但若要去查“勉强”的字义,却又不是那个意思,因为在见着于雷的时候,笑就是一种本能的反应,是最不需要理由的事情……<br>
   <br>
   无论如何,他是笑着迎了上去,同他开开心心地吃了饭,看书,回家……<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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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点才过了没多久,于雷便逼着陈可要上床睡觉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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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那连筋带肉的能好全乎了么?早点睡就早点好。”他一本正经地对陈可说。<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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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也没撒娇也没顶嘴,倒是搂上了于雷的脖子,轻轻地咬他的耳朵,说:“我们都好久没那个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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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立时便觉着于雷的下面有了反应。于雷在这方面速有“捷才”,陈可是知道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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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舆论所说的,于雷这一阵来一直“如亲兄弟般”照料着陈可,时间一长,连他自己都忘了他们并不是“亲兄弟”——亲兄弟要做那样的事,总还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经陈可这么一提醒,于雷才想起来,他的确是久没有“出过火”了,也是的,这段时间光顾着陈可的伤,别说没有火,就是有火也断没有出的时候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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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行么?”陈可在这方面罕有如此主动的表示,于雷一时有些慌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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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家又没捅着那儿,有什么不行的。”陈可把脸贴得近近的,下面也贴得近近的。于雷得了这话,当下便把持不住,三两下把二人的衣衫除得干净,和风细雨地温存了起来。<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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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怕给大病初愈的陈可又添上点什么麻烦,况且考虑到他已经“久疏战阵”,便用上了半管杜蕾丝,里里外外地擦了许久,又仔仔细细地带上了套,这才入港。于雷抱着陈可的大腿,伏到他身上,一低头,又无可避免地看见了那道疤。尽管陈可故作轻松地告诉他这样显得更性感了,但于雷仍心惊胆跳地不敢全力以赴,只好快速地解决了战斗。<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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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低下头和陈可对着亲了一下,便要缓缓地把自己抽出来。陈可紧了紧环绕在他背上的胳膊,拦住了他,于雷便又顺从地往里进了些,尽力地顶到最深的地方,用双肘微微撑着床面,让胸脯紧紧地贴着陈可的身体,传递着他的体温,又避免给他施加一点点压力。<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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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放肆地索着吻,于雷毫无保留地给予。他有的时候感觉到咯在自己胸前的那一道突起,心中不住绞痛,直到现在,他也无法习惯这条留在原本完美的肌肤上的伤疤。<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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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你在我里面,觉得特别安全。”陈可第一次开口评价他们的性交。<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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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觉着今天的陈可格外的“开放”,他觉得这怎么说也不是一件坏事。当年他在图书馆里有过关于陈可的种种幻想,当然,关于这样他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图景于雷早已经不知道温习过多少遍了,但要他对自己说些这样的话,还真没想过。<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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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因为他对自己毫不设防的信任,于雷想到这一点,不住得热泪盈眶。<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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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搂着脖子抱着他,两个脑袋紧挨着错开,因此并看不到他眼中充盈的泪水。他舒服地呼吸着,说:“我爸妈说,我醒过来第一眼就是在问你呢。”<br>
   <br>
   “够他们伤心好久了。”于雷接过话茬,抬起了头,看着陈可,说:“你说,他们知不知道咱俩的事?那一阵我实在是没劲跟他们装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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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事?这事他们可不知道啊。”陈可拍了拍于雷的屁股,“其他的么,我想我爸妈大概的都已经猜着了,最多就是不太肯定罢了。”<br>
   <br>
   “哦,那就好,我还想咱结婚的时候得抢亲才能把你抢过来呢。”于雷边说边笑,顺便又在他身体里动了两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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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咱们啥时候结婚呢?”于雷本以为陈可会象往常那样跟他斗个嘴就罢了,可他这回说出来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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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说:“咱们用不着仪式,现在这样就足够证明一切了。”<br>
   <br>
   “结婚的话可以永远在一起。”陈可回答得有些黯然。他也知道彼此说着的都是玩笑话,两个男人,又怎么能结婚呢?但因为这样,就不能永远在一起了么?他很困惑。他曾经害怕自己最终也不能给予于雷他所要的东西,他现在依然害怕,但他记得,当他在病床上第一次醒来的时候胸腔里所涌起的那种勇气,那是可以让他可以面对所有恐惧的东西。<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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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他需要的是另一剂麻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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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象他看不见于雷错过去的脸上挂着的错愕、懊恼,他也不知道,因为他的一脸黯然,于雷第二天又出现在了院里。<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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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院长在办公室里接待了他。<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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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以为于雷是来询问保研事项的,因此,当他确定周围没有人可以窃听他二人的谈话时,便率先开了口。<br>
   <br>
   “你的考试成绩很不错啊,”副院长有些替于雷喜上眉梢,“这样用不着我做太多工作,你要往国际经济法保也是十拿九稳了,再说那个教授上次也一块吃过饭,你也很熟悉了。不过还是不要大意,过几天的面试要争取发挥好,啊!”<br>
   <br>
   于雷听着副院长信心满怀的说明,头皮发麻,饶他再是满肚子鬼话,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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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想保研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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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脆直截了当的拉倒,最多是一抹脖子!于雷心想。<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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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院长气得怔了,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把手里的水杯往办公桌上一砸,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办公室里连声大气都没有。<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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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会儿,于雷听见副院长抖抖嗦嗦地调整呼吸,他没有当场发火,还是保持了相当的风度,沉着气,说:“其他事情都好办,这个事情是没有商量的,你是签了同意书的,学法律的该知道尊重合同。”<br>
   <br>
   于雷刚打算说点什么,副院长突然从椅子上蹿了起来,指着门吼道:“你去看看!保研考试的成绩是不是白纸黑字贴外头了!满院里还有谁不知道你于雷要保研了!”说到急处副院长连脏字都骂上了,“今天你他妈的有了好去处了,不保研了,我们偷偷把你的名字撤下来了,明天学校就把我们法学院上上下下的全给撤掉!”<br>
   <br>
   “这不是什么小事,是大是大非的问题!这是做人的信用,是做人的根本!保研不保研不是菜市场里挑菜!你要打定主意留学还是工作,就放弃考试资格,让给有需要的同学!现在院里照顾你,保送你读全中国最好的法学专业,你又不干了!我今天明白告诉你,绝对不可能!就算什么学校要你,我们不给你敲毕业证,你哪儿也去不了!”副院长一口气撂了一筐狠话,在椅子上扯着衣领,粗气直喘。<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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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气顺了一些之后,又冲着于雷开了腔:“你谈谈,究竟是怎么个想法。我想你父亲肯定也是不会同意的!”他斩铁截钉地说。<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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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出国。”于雷答得很平静。他觉着很对不起领导对他的关心爱护,但他并不惧怕,他觉着,从陈可的事情以后,再没有什么能让他那样害怕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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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副院长冷笑了一声,“你们这些孩子,都是月亮是外国的圆!你知道你要跟的教授在国内是什么地位?你在这里积累的资源是在国外能比的么?”<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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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院长的口气变得和缓了,他显然认为这个孩子只是一时兴起,误入歧途,自己是可以亡羊补牢,把他挽救回来的,他说:“年轻人眼光要放远一些,你真想出国,读完了研究生再出也可以嘛!不要吝惜时间,你走的每一步路,尤其是你现在要走的路,你以后想想,是非常有用的。”<br>
   <br>
   “否则我告诉你,”副院长沉重地停顿了片刻,“你以后要一辈子后悔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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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我留下来,可能从现在就要开始后悔。”于雷认真地对副院长说。<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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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院长摇了摇头,把他从办公室赶了出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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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后,又是从戴着眼睛的团支书那里,于雷拿到了保研面试安排,他的名字赫然列在二十八号十点十五分小会议室国际经济法的那一组里。他叹了口气,沮丧地走去了自己的寝室。<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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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舍里的哥们都在,林闻还是歪歪斜斜地在床上躺着,张勇还是正襟危坐地看着书,李明还是赖了吧唧地盯着电脑。于雷从李明的红塔山里抽了一支出来,说:“抽得还挺好。”<br>
   <br>
   “哥们,我这是戒不掉了,你可别抽上啊。”李明边给于雷点上了火,一边说。<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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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抽这玩意,就是浪费你根烟玩玩。”于雷学着样抽了一口,顿时连着眼泪鼻涕都被呛了出来。林闻见了在一边直乐,张勇也一边抠着屁股一边往这边傻笑。<br>
   <br>
   于雷拿烟的姿势倒像是抽了多年的老烟枪,他又抽了几口,感觉直想吐。李明这时候也点上了一支,又扔了一个给林闻,于是宿舍里顿时烟雾缭绕了起来。于雷靠在林闻的床上,看李明抽烟,只见他叼了一下,朝着于雷微微张了张嘴,于是饱含着尼古丁的毒烟就一圈一圈地冒了出来。于雷以前常见他玩这一套,在他们之间还有些性暗示的意味。<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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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李明头上抹了一把,拿着烟走了出去。他进了水房,从一排整整齐齐的龙头前面经过,一直走进了厕所。几年前,他曾经在一进门的地方看见了正在洗脸的梦中情人。<br>
   <br>
   他找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坑,进去把门从后面插上,也没脱裤子,就在那儿蹲着。他这是干什么呢?他也不知道。对于常年过着集体生活的人来说,这一个一个的坑,就是极少有的个人空间,谁知道有多少个奇思妙想就是从这儿随着阵阵屎臭飞出去的呢?于雷想着当年海子提起裤子,带着满腹的灵感从厕所里飞奔而出的景象,不禁笑了。<br>
   <br>
   他把手里的烟轻轻地摁在面试的通知书上,烧了一个大窟窿,却没点着火。于雷弹了弹纸上烧化了的灰,重新揣进口袋,站了起来。<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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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命,随它吧。<br>
<br>就这样,他的两个宿舍,一个载着他和室友的亲密无间,一个载着他和情人的举案齐眉,象这样子一直过了下去。<br>
   <br>
   未名湖冻了,又化了,湖边的树秃了,又绿了,对它们来说,年年岁岁都是如此,但对于于雷,陈可,以及两千多个和他们一样,在那一年里走进学校的小本科来说,却并不相同。他们中的很多人,这一个春天过去,就难再见到他们梦驰神往了很多年,今后也将继续梦驰神往的未名湖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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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四月份以后,考研的,留学的,找工作的,差不多都有了自己的定数,开始有时间抒怀,有时间感伤了。于是湖边树影间就多了许多毕业生驻足的痕迹,他们从图书馆里出来的时候,也总不忘回头仰望:不知道从这里出入的机会,还有几许?<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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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还没选导师,但于雷已经很明确地将在未来三年的学术生涯中跟随那位声誉正隆,副院长曾经质问他是否明白其地位的教授先生了。而陈可的OFFER早从二月起就开始如雪片般地飞来,其中包括了他曾经前去交流的那所大学,陈可在收到它的OFFER之后,便拒掉了其它本来就仅为以防万一才申请的学校,向对方发去了感谢函。<br>
   <br>
   于雷从不去干涉陈可的留学事务,陈可也从没把留学材料往家里带过,他们俩就象这件事不会发生一样,就象他们不曾想到很快要从对方身边离开那样,同往常一样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白天一起去去图书馆,上上健身房,晚上一块吃吃饭,睡睡觉,做些爱做的事,哪天一时兴起了,就去外头打打牙祭,看场电影,日子过得无关悲苦,也绝不孤单。<br>
   <br>
   于雷想过,即使他们所面对的是世界末日,这样的快乐与幸福也会持续下去,不会抹煞。<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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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的时候,他们拍了毕业照。于雷和陈可都穿着粉红色镶边的学士服,灿烂地笑着,在气势恢弘的大图书馆前留下了永久的纪念。<br>
   <br>
   接着是毕业生晚会,主办方的许多人于雷都还认识,他们拿了好多赞助商给的纪念品送给于雷,反正是免费的人情,不做白不做。陈可和张韩在晚会上演奏了与四年前新生文艺汇演一模一样的曲子,当日的轰动一时台下的人早已淡忘,但他们都在主持人的提示下着实地感动了一回。他们听着G弦上的咏叹调在钢琴和小提琴的协奏中响起,那是当年心高气盛的他们无法领略的旋律。<br>
   <br>
   六月,于雷这一届京大人四年的同窗生涯正式画上了句号。在法学院的散伙饭上,四十个男生的泪水和嚎叫压过了那一百个曾为他们红袖添过许多东西的女生。那个晚上,在于雷不能忘记的那些回忆里,留下了太重要的一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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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在月底离开了北京,于雷的房间里大部分属于他的东西都留了下来,只取走了几件必要的衣服。他说,怕于雷看见空荡荡的房间会伤心。<br>
   <br>
   过了几天,陈可在发给于雷的短信里说他会在七月六号,他生日的那一天返回北京。但这一次,他的目的地不再是京大,而是另一座空桥,是即将飞往大洋彼岸的飞机。<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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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送他回青岛的时候,于雷就已经和他约好,这是他最后一次给他送行,等他要去美国的时候,就不再送了。于雷说他不是赌气,一点都不是,只是怕机场里来来往往的国际友人看了咱们中国男人的笑话。<br>
   <br>
   于雷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这块金属表链的精工是一个月前他生日的时候陈可送给他的。他当时想着,等陈可生日的时候,送他点什么东西好呢?但他转眼又想道:也许到了他下个生日的时候,陈可已经身在美国了。<br>
   <br>
   而现在正是这样。表盘上的小方框里写着个小小的6字,时间已是下午一点了。屋内的阳光正好,于雷前一天晚上时睡时醒地没歇踏实,这会儿被晒得有点晕,便起身往门外去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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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街上,他觉着脚下的水泥路正被晒得出油,粘得很,让他走也走不动。他掏出钱包,往里面瞟了一眼,看还有几张大票子,便走进了路边一家小咖啡馆。<br>
   <br>
   服务员递上来菜单,他也没看,胡乱要了一杯咖啡,就呆呆地坐着。<br>
   <br>
   他对面有一个冷柜,铁皮是镜面的,他一看吓了一跳:自己胡子拉渣的,打陈可走了以后就没刮过;眼圈整个黑着,想只老熊猫;平时能值得左看右看的脸也不知道是睡得还是照得还是怎么的,一副浮肿的德行。<br>
   <br>
   他胡乱地抓了抓头发,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抹上去的发蜡。于雷时不时把手机掏出来,无意识地摁两下,目前他的整个人生都变成了一种下意识的动作,就象那位脖子上套着饼的老兄,饿了还知道啃两口,其它的,不想管也管不了了。<br>
   <br>
   咖啡端上来了,他喝了一口,淡乎乎酸了吧唧的象是马尿——说真的,马尿是什么滋味他也没尝过,但总之可以这么形容。<br>
   <br>
   这时候有一个少年背朝着他从店前走过,白色的汗衫,红色的短裤,脚上蹬着新的或者擦得干干净净的球鞋,往前走的时候他的头发上上下下地跳跃着,从不同的角度反射着阳光。<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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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腾”地站起来,跟抢了钱的强盗似的撞开门跑了出去。<br>
   <br>
   咖啡店的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大门还在惯性的作用下“忽悠”、“忽悠”地晃着。他离开的台子上放着淡乎乎酸了吧唧的象是马尿的咖啡,剩下了大半。 <br>
 楼主| 发表于 2006-1-19 04:43:49 | 显示全部楼层

re:80、结局...

80、结局<br><br><br> 于雷冲出店门,陈可的名字已经到了嘴边,可他还是发现自己认错了。那个男孩也拥有俊美的身体和阳光般的活力,但他在第二眼就看了出来,他不是他的陈可。<br><br>于雷傻站在街上,头顶上的烈日直直地烤着他和他的影子。咖啡店的店员慌里慌张地从后面赶了上来,张头探脑地确认了一会儿他的神经是不是正常,直到于雷主动发现了她,这才亮明了来意:“先生,您还没有付款呢。”<br><br>于雷赶紧掏了二十块钱给她,认罪似地鞠了一躬。<br><br>打发走了店员,他又往男孩走的方向望去,他想再确定一下那个人到底是不是陈可。<br><br>没了。男孩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中,或者某个拐角上,连一个曾经让于雷误以为是陈可的人,都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br><br>于雷用一个星期的神经衰弱换来的坚强伪装终于噼噼啦啪地剥落了,他慌张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以最快的速度拨叫着陈可的号码。<br><br>只是想说声再见。他想着,只是想在你离开之前说声再见!<br><br>搜寻,<br><br>连接,<br><br>绝望。<br><br>在电波的那一头,终于传来的,只是冷冷的,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br><br>泪水,就象他为之付出了全部灵魂的爱情,突破了最后的堤防,决口而出。他象个不见了妈妈的孩子,在人来人往的闹市里,痛哭失声。<br><br>他的泪水沾湿了衣襟,混沌了眼神,难以从中辨认往昔的光芒。<br><br>他的世界开始变红,开始变小,小得难以装下一段完整的回忆。<br><br>他的心脏都在抽搐。<br><br>他的灵魂都要离他而去。<br><br>他茫然地走着,任凭尖厉的车笛声在耳边响起,希望自己就这么死去。<br><br>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上楼房的台阶。他实在没有气力开门了,于是靠在了那老旧的布满泥印鞋印轮胎印的墙上,在阴暗的走廊里闭上眼睛,喘一口气。<br><br>他最终把钥匙从裤子口袋摸了出来,插入,旋转。他知道,这道门,从此只能通往回忆。<br><br>他进了屋,把门在身后撞上,甩了甩脚。运动鞋被踢在了鞋架上,架子晃悠了一下,随即倒地,发出一片轰响。<br><br>“心情不好?”突然有个声音从卧室的方向穿过来,一直穿过了他耳朵里细长的通道,直刺着耳鼓。<br><br>他扭过头,窗户外头明亮的颜色让他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当他从一个漆黑的阴影中把说话人辨认出来的时候,他呆住了。<br><br>他默默地朝他疾步走过去,像是怕他又会趁着这个档子跑掉了一样,紧紧地抱住了他。<br><br>于雷使劲地揪着陈可的头发,一声不吭,但泪水早已开始肆虐在他的颈上。<br><br>他再次用双手确认着眼前他无比熟悉的脸庞。那样真实。对方的眼睛也和他一样,布满了血丝。<br><br>他哭哑了的嗓子最终发出了笑声。陈可也笑了,轻轻地缕了缕被揪乱的头发,抹掉他和于雷脸上彼此沾上的泪水,紧紧地贴住了他的唇。<br><br>背后,是夏天,北京城,灿烂的,阳光。<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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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1 08:04:18 | 显示全部楼层

re:一个美好的结局 很羡慕!

一个美好的结局 很羡慕!
 楼主| 发表于 2006-1-21 08:17:19 | 显示全部楼层

re:楼上的去看《布谷村庄〉也很好看,哭!!!...

楼上的去看《布谷村庄〉也很好看,哭!!!!
发表于 2006-1-22 00:45:59 | 显示全部楼层

re:哭多了没眼泪的怎么办?

哭多了没眼泪的怎么办?
发表于 2006-3-1 04:06:56 | 显示全部楼层

re:好结局啊

好结局啊
发表于 2006-3-1 06:43:13 | 显示全部楼层

re:我的妈妈呀~~!!LZ你狠!!

我的妈妈呀~~!!LZ你狠!!
发表于 2006-3-4 00:44:46 | 显示全部楼层

re:结局不错。topping一下

结局不错。topping一下
发表于 2006-7-18 03:27:37 | 显示全部楼层

re:强烈支持是从SINA转来的么?...

强烈支持<br>
<br>
是从SINA转来的么?<br>
最好<br>
把《东西石榴年》转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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